消失的合租女孩儿(下)

图片发自简书App

《消失的合租女孩儿》(上)

《消失的合租女孩儿》(中)

16、相信

我吓坏了,盯着垃圾桶里的血渍愣愣地出神,忽然就想起了昨晚的梦境,我不知道端阳这样是不是因为小暖,我的心里怕极了。

端阳看见我呆愣愣的,忽然笑了,他说:“傻丫头,你发什么呆?去帮我把毛巾拿来。”

“哦。”我慌乱地应声,一股劲儿冲进洗漱间,拿了条雪白的毛巾出来,半蹲在端阳面前帮他擦拭嘴唇上的血渍。

“嘶~”不知道是我下手太重,还是端阳的嘴唇上有了伤口,我擦拭的时候端阳忍不住发声。他一出声,我的手一抖,毛巾下意识的就离开他的嘴唇躲出好远。

“疼吗?”我看着他一张皱起来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端阳抬眼看着我,忽然笑起来:“瞧你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儿!怎么?你心疼了?”

我的眼泪憋不住的涌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委屈。

“哟、哟、哟……真哭了?”端阳一见我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一下子急了:“我逗你的!这么多年了,我这嘴贱的毛病,你还没适应啊!快,快别哭了……我这还吐血呢……”说着,端阳作势又要吐了。

“哎,你怎么样了?”我心里如鲠在喉,真的害怕端阳有个三长两短。毕竟,这么多年,我孤身一人,最亲近的人也就是端阳和端阳妈妈姚老师了。

端阳见我紧张兮兮的样子,摆摆手,嬉笑怒骂:“你呀你,怎么就没记性,都说了逗你的,一个坑里还能栽两次跟头,你怎么还和上学时候一样笨啊?”

“我……”我看着端阳,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末,只说:“去洗漱一下,吃饭了。”

我忽然间安静下来,端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我表情严肃,端阳也不再说什么,乖乖起身去了洗漱间。

洗漱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的心里却绞成了一团麻,想着昨晚的梦境,我一阵后怕。端阳说姚老师出外考察,项目基本完成,最近就该回来了,小暖的事牵连了端阳,我不想再牵涉到姚老师。

“吃饭了,你发什么呆?”端阳从洗漱室出来,边说边朝我走来,随手扯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慢条斯理地边吃边说:“你一个吃货,对着吃的不流口水,不大快朵颐,反而在这儿发呆,这不科学啊!”

我抬眼看看他,我说:“吃晚饭,我想回家去住。”

“我不同意!”端阳放下食物和筷子,双手抱臂,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说说看,怎么回事?”

“我……我总住在你家里,不,不方便……”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离开,便随口扯谎。

“好,没问题。”

我没想到端阳会答应的这样爽利,不自觉的“啊~”了一声。

“如果你的目的是欲擒故纵,那么你成功了。”端阳看着我,认认真真地说:“我随你去你家住,我住次卧——小暖的房间。”

“小暖的租房合同还没到期呢,这样不太好吧?”

“你要躲避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被她纠缠下去?”端阳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什么?”我惊异地看着端阳:“你不是说……我是精神抑郁吗?你……你相信我了?”

“医院的乔医生说,你的症状很奇怪,跟其他的精神病患者不同,你总是出现奇怪的幻觉,他教我,当你入梦的时候,通过仪器的外部连接,进入你的梦境。”端阳看着我坦白了一切。

“所以……”我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

“你在梦中看到的一切,我也看到了。”端阳的话证实了我心中所想。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她要找的人是我,我一个人面对就好了,你何必要搭上自己?”端阳既已知道了一切,我的心反倒平静了许多。

17、与你无关

“如果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呢?”端阳看着我,反问道。

我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端阳:“你什么意思?”

“小暖之所以纠缠你,是因为我。”端阳回答的直截了当。

“你认识小暖?”端阳的话让我心中如炸雷迸发,震撼不已。

我跟端阳从中学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已经熟捻到交际圈基本相溶的地步,他认识些什么人我不会不知道,而我认识的人,端阳也一清二楚。

当然,除了小暖。因为她是合租房客,我们之间尚未到达朋友的程度,再加上她沉默寡语,鲜少出面。而小暖来的时候,端阳也正在美国学习,所以,小暖就成了例外。

“认识。”端阳低下头,喝了一口牛奶。

“我怎么不知道?”我早已无心吃早餐。

“边吃边说。”端阳把水果沙拉推到我的面前,用眼神示意我吃饭,然后,他点起烟,开始讲小暖的故事。

“小暖算是我妹妹。我上小学一年级的秋天,我妈带着我妹妹端月去接我放学,还没放学,学校门口已经挤满了接孩子的人。那时候端月还小,妈妈担心挤到她,就把她放到了学校旁边的蛋糕店里,妈妈给她买了一块儿蛋糕,叫她哪儿也不要去,坐着吃蛋糕等妈妈回来。”端阳停了停,狠抽了两口,鼻息里带出浓重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然后呢?”我好奇急了,不知道小暖怎么就成了端阳的妹妹。

端阳弹了弹烟灰,接着说:“妈妈接到我,我们一起去找端月的时候,妹妹不见了。我和妈妈到处找,也没有找到她,报警也没用,妹妹丢了。回到家,妈妈的精神受到刺激,疯疯癫癫的,整个家都塌了的感觉。”

我静静地听着,不觉屏住了呼吸,我没想到端阳会说起这个,心中很是不好受,端阳的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一年多以后,有天傍晚,爸爸下班回来从孤儿院里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子,跟我妹妹有几分像,爸爸骗妈妈说,妹妹找到了。一年多了,妈妈想妹妹想的发疯,听到爸爸这样说,再看看女孩儿的眉眼,妈妈一下子就哭了,一把把她拥在怀里,一直说‘端月,我的端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认了妹妹,妈妈的病很快好了,因为这次‘失而复得’的经历,妈妈特别宠爱女孩儿,连带着我们全家人都很宠爱她。”

说到这里,端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低下头,闷闷地抽烟。

“这个女孩儿……就是小暖?”

“嗯。”端阳点点头:“当时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有爸爸知道,我知道她不是端月是多年以后的事了。”

“既然如此,小暖应该很幸福,她为什么要搬出来租房子住呢?”我疑惑不解。

端阳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看着我,咬着嘴唇说:“小暖死了。”

“什么?!”端阳的话让我震惊不小,我浑身冰冷,木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死了很多年了。”端阳静静地说,眼睛里平静无波。

我抬头看着端阳,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他反倒说的云淡风轻?我的五脏六腑像冻僵了一样向四肢百骸蔓延。

端阳走过来,从椅子后面抱住我,他说:“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我说的话吓到你了?”

我浑身发抖,却不敢应声,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端阳对话,恐惧夺去了我的表达能力。

端阳拥紧我一些,好像这样就可以温暖我一样。

可惜,都是徒劳无功的事,我觉得自己冷的绝望,浑身冒着寒烟,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一秒也不想。

18、异瞳猫咪

挣开端阳的怀抱,我逃也似的跑去卧室,伸手妄图用那扇单薄的门将我们隔断在不同的空间里。

端阳眼疾手快,紧跟过来,伸手撑住门,他说:“你怎么了?”

我竭尽全力地推着门,眼泪簌簌地落下,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想求他放过我,让我静一静,奈何,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一刻,我突然懂得了无助的感觉,是那样残忍,那样可怕,以前所有的所谓的感同身受,都是泡沫般的轻飘飘,唯有真的设身处地,你才明白它的深刻。

端阳听见我的哭声,慢慢松开了手,他说:“你不要哭,不要害怕,相信我,我会还你安稳的生活。”

说完,端阳便拿了钥匙出去了,门外响起端阳转动钥匙反锁大门的声音。

我靠着门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我不知道端阳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我已经疲累至极,却不敢睡去。

端阳醒来后,把卧室的窗帘拉开,窗外的阳光灿烂,是难得的好天气。猫咪站在飘窗上,沐浴着阳光舔爪子,可爱的小模样让我的心里颇得安慰。

起身走到飘窗前,我才发现,端阳的小白猫居然有着两只不同颜色的瞳仁,一只蓝色,一只黄色。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猫咪,只觉得神奇。

猫咪见我靠近,停下来动作看着我,冲着我“喵~喵~”地叫,一声一声,甜化了人心。

我伸手将它抱在怀里,小家伙儿立时摆了姿势躺倒在我的臂弯,那样子,像个闹人的小孩子。我看着它慢慢闭上眼睛睡觉,紧张的情绪慢慢舒缓许多。

等它睡着了,我轻轻把它放在飘窗上藤编的猫床上,开始着手收拾东西,我要趁着端阳不在的时候走,不然他一定不会放我走的。

端阳家在5楼,我收拾完东西,打开窗户,试图从窗口滑下去,却发现5楼而已,竟离地面那样高。我想打电话报警求救,才想起自己失了声。我颓败地坐下来,无助地笑:我该如何拯救这样的自己?

我趴在飘窗上,看着猫,阳光晒得我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了好长时间,却是异常的安稳。自打年前从加拿大出差回来,有了小暖这一档子事儿,我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好眠了。这一觉,深觉奢侈。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看到小猫咪正趴在猫床上看我,眼睛微微眯着,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我不觉就笑了:怪不得别人都说懒猫,懒猫,可真是够懒的。

从冰箱里拿来鱼罐头给它,它绕着猫碗踱步,看来看去,不肯吃,末了,又回到猫床上,还是一副眯着眼睛慵懒的样子。

我饿了,端阳买了丰富的食材在家里,可惜我也只懂得煮面。洋葱、土豆、胡萝卜一起下锅,加酱料熬成热辣的浓汤,用来煮细面,再加一些火腿,和青菜,末了放上虾米、紫菜,出锅了在碗边卧上一只肥嘟嘟的荷包蛋,撒上香菜碎,那味道也还不算太坏。

餐厅的灯亮起来,一碗面端上餐桌,不及我摘下围裙洗罢手,猫已经“喵~喵~”叫着从卧室踱步而出,轻车熟路地跃上椅子,弹跳上了餐桌,眼睛盯着面碗,里面写满了“馋猫”。

我见了,去卧室拿猫碗,把面分给猫咪吃。

“喵呜——”忽听得一声尖叫,猫跑来了卧室,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一副受惊的样子。

19、离去

大门开合,我出去看到端阳回来了。我惊诧猫的反应:猫见到主人怎么是这副见了鬼的样子?

端阳疲累不堪,脱了外套挂在衣帽间,洗了手过来直接坐到餐桌前,捧着面碗吃了起来。

我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开口问他。

吃完面,端阳看着我说:“交给你了。”然后兀自去洗漱间洗澡。

我沉默不语,默默洗了碗筷,重新做了一碗面,慢慢地吃着等端阳出来。

端阳在洗漱间里耗了很久,我吃完了面,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回到卧室看猫。

猫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肯我触碰它,我一下就空掉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许久,端阳终于出来,坐在卧室的床边上,身上缭绕了浓浓的烟味儿,他一定是躲在洗漱间里抽了很多烟。

我拿着笔记本,递给端阳看,上面写了:“发生了什么事?”

端阳奇怪地看着我,他说:“你干什么?怎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低头正要在笔记本上再写,端阳一把夺过来丢在一边,他双手掐住我的双肩,疯了一样红着眼睛跟我说:“你说话,你说话!你说话啊!”

“我失声了!”泪水忽然决堤,我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只有口型,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端阳失神地看着我,泪水一滴一滴淌落下来,打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我抱住他,妄图用两个人冰冷的怀抱换取一点点温暖。

端阳伏在我的肩膀上,抖着身体痛哭出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了,亦是抑制不住地流泪,泪水溶进端阳烟灰色的羊毛衫,留下一片黑色的痕迹。

“你走吧!现在就走!”端阳哭声渐住,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推开他,拾起一旁的笔记本,固执地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端阳看着笔记本上的字,失魂落魄地说:“我去墓园找小暖,我请她放手,她不肯,一定要得到你。”

“为什么?”我写,然后拿给端阳看。

“小暖后来生病,需要输血,妈妈发现小暖的血型跟端月不符,偷偷做了亲子鉴定。知道结果以后,妈妈去质问爸爸,在医院外面的人行道上,我带着小暖跟爸爸妈妈碰上了,小暖接受不了真相被戳破,甩开我的手跑了,在街道转角过马路的时候发生了车祸。”端阳低着头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我?”我情绪有写激动,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

“因为……”端阳看着笔记本上飞舞的字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在笔记本上疯狂地写下一连串的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太好,小暖她嫉恨你!”端阳看着我的举动,脱口而出:“所以你必须走!”

我沉默不语,许久,我轻咬着嘴唇点点头,搬起行李箱,用口型跟端阳说:“我走了。”

端阳说:“我送你!”

我笑着摇摇头。

猫咪是个鬼精灵,看到我要走,忽然从猫床上跳下来,跃上我的行李箱,蹲坐在上面。

“它想要跟你走,带它走吧。”端阳看了,跟我说。

我点点头,收拾了猫的行李,带它走了。

20、新生

3个月后,我带着猫在香港开始了新的生活。

公司在香港设有分部,工作起来轻车熟路。之前的合租女孩儿阿满在香港定居,这让我一切都方便了不少。看着她现在挺着孕肚,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模样,我真为她感到欣慰。

旧房子我已经托朋友卖掉,新房子也已经定了下来,装修完毕,就可以入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我以为,这一走,切断了跟端阳所有的联系,因了小暖的事,这一辈子,我们或许都不会再有交集。

平日里上班,周末出行散心,日子过得闲适自得,平淡如水。有了那样一段经历,我深觉,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清明节的时候,我在家里待着,忽然有人敲门,我正琢磨着谁会来找我,一向疲懒的猫咪却率先窜了出去。

我警惕地去查了门外的监控画面,是快递员。如今的快递员不是都有电话联系的吗?怎么这样突兀地直接找上门来?我心里毛毛的。

正疑惑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是短信:尊敬的女士您好!我邮递公司有您的一封信件,邮递员已经抵达您的门口,请取件!

看来,寄件的人还挺了解我的,知道我的性别,知道我家在哪儿,知道我的联系方式,还知道我不能正常通话……我心里的疑惑一下子就酝酿成了好奇: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搬了新家,除了阿满来过,我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究竟是谁呢?这么神通广大,连我到了香港新换的电话号码也知道。

我信奉一句话:好奇害死猫!为了我家猫咪的生命安全,我采取了相对安全的接件方式,回他短信:您辛苦了!我不方便取件,请投门口信箱,或者寄存小区物业处。谢谢!

监控画面里,邮递员投了信箱,看来是信件。等他进了电梯,停了片刻,我才出门拿了信件。

是端阳妈妈姚老师的来信,她说端阳要跟小暖结婚了,请我一定要来。

我的脑子里“嘭~”的一下,像一颗原子弹炸开一样,整个脑袋里瞬间炸成了飞沫,混沌一片……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玄关处的地毯上,猫咪蹲在我脸旁,“喵~喵~”地叫,我脸上湿答答的,都是拜它所赐。

背靠着门慢慢坐起来,我的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信在旁边丢着,我却不想再看。

原来,端阳说,他会摆平一切,还我平静的生活,用的就是这样的方式: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小暖那样变态地攻击我,为的就是这个吧!她看不得端阳对我好,是因为她早已爱上了端阳。

这一桩阴阳婚,我不知道要怎么结,姚老师的语气那样焦急,恐怕……

我立刻上网定了机票,公司那边交代给了杨秘书,猫咪嘱托给了同一个小区的同事肖扬,打点好一切,简单收拾一下,就驱车去了机场。

还有3个小时才到登机时间,我在休息室跟阿满通电,阿满说,端阳其实一直在跟她打听我的情况,我买房子、装修、买车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端阳暗中帮助。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到香港的一切都那么顺利,恐怕,工作上端阳也没少帮忙吧!

越是这样,我的心越慌,我隐约觉得,端阳这么做像是安顿好一切,之后就是告别。忽然之间,泪如雨下……

《消失的合租女孩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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