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三亚,寂静得如那南海的潮水在轻轻的拍打柔软细沙的海岸。一轮明月晃晃的在天边高悬,月光照耀在大东海,波光粼粼,似是万条金蛇在戏浪。清风徐徐吹来,海岸的椰林款款摇摆,朝海的方向凝望远方的渔火。这样的月色是会令人凄神寒骨的,一颗破碎的心承受不起太团圆的月色。阿成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何以解忧呢?
阿成穿着洁白色的棉衬衣,搭配一条紧身的浅蓝色牛仔裤,乌黑亮丽淹没住后项的长发与那纯白的休闲鞋显得泾渭分明。他慢慢悠悠地逛进三亚88酒吧里。刚一推开酒吧的门,那劲爆的音乐就像离弦的箭飙进他的耳朵里,到底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了。闪烁的五光十色的灯光在他的身上变换的游走,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变色龙,隐去自己最本真的色彩。整个空间里弥漫着烟酒的味道,吧台上尽是花红柳绿的酒。人群要么是在疯狂的饮酒,要么在热烈的扭动着腰肢和臀部。阿成在酒吧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点上一打的啤酒麻醉自己。
突然之间,他狂笑起来,又停了。阿成想起阿甘那决绝的眼神,内心一片冰凉,还以为是酒的缘故。
白昼的喜悦和夜晚的落寞真是云泥之别。中午时分,接到阿甘的电话,说是研究生毕业回家,叫他到凤凰机场接机,那时他的心叮咚的乱跳,像一股在山泉之间浩浩荡荡奔流的小溪。
在下午六点四十分,阿甘推着行李箱走出安检口,戴着一顶宽边沿的圆帽,棕黄色的休闲中裤简约十足,浅白T恤妥帖的搭在身上。半年不见,她的皮肤倒是白了许多,在白中融着些微的黄,倒是海南妹子标准的肤色,总是没有内地女子们那一股纯白。她一见到阿成,那荡漾起来的笑容,呈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恭喜你学成归来!”阿成边说着,接过阿甘手中的行李箱。
“倒是麻烦你过来接机了。”
“和我还这么客气。”
······
他们一路闲聊着那些高中校园的前尘往事,透过的士的车窗,他们都看到了在凤凰路上落日余晖下的那灿若云霞的凤凰花。他们高中的母校也是有这么一棵凤凰树,在他们那个高中年代,开出红胜火的花来。他们仿佛都回到那段读书的纯真年代。
那是高二那年的五月份,海南正是将热未热的时候。他们之间闹别扭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了,两人像是各执着弓的一端,紧绷着弦,谁也不肯撒手,也不知道如何撒手。一天在上课期间,他听见了她轻微的咳嗽声,心中不由得悸动。她的头顶上方正对着一台风扇在那里嗡嗡地响着。许是哪个同学觉得热的缘故,把风扇打开的。趁着课间一片吵闹,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过去把教室门口处的风扇开关给关了,然后走出了教室。他觉得忐忑不安,怕谁洞察他心中的秘密,又有那么点期待她的明白。
傍晚时分,阳光温柔多了,没有了午间那般肆无忌惮,光线的色彩也浓了些,像是缤纷的黄金色的花儿洒落人世间。校园西侧的池塘里鱼儿倏忽游来,有来个华丽的转身,游向假山石下,像是也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时刻,趁着着美好的时光自在快乐的活着。凤凰花开了,红灿灿的,盖住了半个停车棚,微风吹来,一些花儿洒洒洋洋地飘落下来。阿成有种轻快飞扬的感觉。他慢悠悠地吊儿郎当地走向自行车的停车棚里。
“阿成,立定!”阿成真的僵立在那里,心中开一朵比凤凰花开还热烈的灿烂的花来。这是她的声音,熟悉亲切的声音。
“昂首挺胸,不准弯腰驼背。正步走!”后面继续传来阿甘的口令。
阿成装模作样地像军训时那样昂首挺胸地走起正步来。走了四五步,实在装不下去了,回过头来,看到不远处的阿甘在那里灿烂地笑着,充满着恶作剧的小得意。
的士在往三亚市中心奔驰,凤凰花开不时的映入眼帘。阿成从回忆中缓过来,看了阿甘一眼,却没看到阿甘任何相逢的喜悦,他渐渐的有些疑惑起来。
晚饭是在一家香港风格的茶餐厅吃的。在墙壁山镶嵌着一些上个世纪的香港社会场景的老照片,灯光也是轻柔的线条。隔着解放路正是三亚的步行街,从临街的窗口往下看,可以见到衣履风流的男男女女熙攘往来。
“你这是怎么了,一路上见你闷闷不乐的?”阿成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疑问。
“没······”阿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闪烁。
“真是不把我当朋友。”
“别说了,吃饭吧。”
从餐厅出来,阿成正打算安排阿甘住处时,阿甘却是表示要搭乘当晚的动车组回到海口。阿成有些不解,进而糊涂起来,最后是生气了。
“你能给我个为什么吗?”阿成语气犹如泰山之重。
“我就是想今晚赶回去嘛······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阿甘搓揉着手,“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
阿成脸色刷得变白了,僵立在那里。
夜色凉如水。晚九点的三亚火车站灯火辉煌,人群纷纷扰扰。阿成拖着阿甘的行李箱在人群里穿梭,阿甘在身后不满不快的跟随着。阿成沉默着,他突然间找不到理由让她留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喜悦与悲伤,像是两辆交汇的动车组,在电光火石之间交换了位置。
三亚88酒吧里还在摇摆夜色里的狂欢,阿成一口饮尽最后一杯酒,醉倒在桌子上。在意识混乱之中,他走到了三亚湾海坡附近的穆斯林墓地群,像是在讲述一个流浪远方的故事。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一元小说短篇训练营73号踌躇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