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萧坐了十个多小时的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三四线城镇,C镇。交了半年房租和押金,再添置些家用,她手头的钱已经寥寥无几了。
刚到C镇时,她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抹胸礼服,脚上穿着从宾馆带出来的拖鞋,既狼狈又滑稽。失魂落魄地兜兜转转半日,她才想起要去药店买避孕药。吃完药她才觉得身上的气力像被抽丝剥茧掉了,累的直不起腰来。沉萧找了家旅店睡了两日后,又开始找房子,添置家用,又忙活了几天,才真正在C镇安下身来。
她的卧室有一台21英寸的电视,一个床头柜和一个衣柜,再加上一张单人床,所剩能够走动的空间并不多。另外的两个房间,住着一家人。沉萧搬进来第一天,就买了一箱方便面,倒不是为了省钱,她只是很不想出门见人。
沉萧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把窗帘拉上,灯全关了,只开着电视机。沉萧挨到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才终于静下来。
沉萧这才捧着水壶出去烧水。
她很少出房间,跟她合租的一大家子,她连脸都认不全。
沉萧灯也不开,就这么静静地在厨房里站着等水开。几分钟后,水开了,沉萧提着水壶回房间。经过隔壁门时,门突然被拉来了,里面的人和沉萧显然都被吓了一跳,沉萧本能的手一抖,“啊!”滚烫的热水从水壶里蹦出溅落在沉萧身上。
“你没事吧?”
原来是个男的,亏他刚才还叫的那么大声。沉萧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不想麻烦,遂摇摇头,“没事。”
男子啪地一声把客厅的灯打开,严肃地道,“怎么没事,我都闻到烤肉的味了。”
……沉萧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把灯打开,看来直接走是不可能了。
这时隔壁房的两位老夫妻也披着衣服出来了,看到沉萧明显一愣,毕竟对于这位神秘女租客,他们也不过见过一两次,而且沉萧每次都是半夜出来,样貌兴许都没瞧清过。
“紫博,这是怎么回事?”
名叫陆紫博的男子忙接过沉萧手里的水壶,十分热情地把沉萧扶到椅子上,道“妈,你过来看看,我把人姑娘吓了一跳,热水洒了,估计烫到人家姑娘脚了。”
沉萧忙道,“没事,不严重,也不疼。”
“没事也得看看。”陆阿姨已经蹲下身,嘴也没停下来继续说道,“这女孩子的脚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可不能大意……”陆阿姨盯着沉萧撩起裤腿的小腿,突然沉默了几秒,才心疼道,“姑娘,你都烫成这样了,不疼吗?”
沉萧的小腿本就极白,被热水烫伤了一大半后,小腿现在泛起好几块青紫色的水泡,没有水泡的地方也红的触目惊心。
这姑娘是真能挨痛……
沉萧淡淡一笑,她几乎忘了喊疼了。她每天在令人窒息的小房间里浑浑噩噩地度日,如果不是还要吃喝拉撒,她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活着了。
沉萧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她郁卒了好几日,本来已经够倒霉了,还烫到了脚。她从来不会照顾自己,本来不觉得什么的。但是这腿伤成这样了,洗澡都成问题了。
“疼!”沉萧答了这一声后,越发委屈地红了眼,她索性也就不憋着了,把这几日受的委屈一股脑全都哇哇痛哭了出来。
陆家三口都被沉萧吓了一跳,这丫头怎么说哭就哭了。
陆紫博被这突如其来的的鬼哭狼嚎抽去了主心骨,他手足无措地道,“怎么办呀妈?”
陆阿姨忙道,“能怎么办!你快到我房间里拿那瓶泰国神油,这姑娘的腿再拖下去,我们老陆家的责任可就大了。”
陆叔叔站着也是干着急,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他说“你说要不先哄哄?再哭下去,街坊明天可有的说了。”
陆阿姨接过泰国神油,轻轻抹在沉萧腿上,头疼不已,“这姑娘估计是心里有事,这我能怎么劝呀?”
陆紫博他亲妹都没这么哭过,这姑娘就像要把这辈子的委屈一并哭出来似的。他愧疚的就差跪下了,他说,“要不姑娘,你也泼我一下?你别哭了,我刚在看恐怖片,出来一看到你我就吓到了。我不是故意的。”
陆阿姨使狠拧了一把陆紫博,怒道,“你这胆子,学人家看什么恐怖片!就知道给我惹事。”
陆紫博犹豫了一下,委屈地道,“我这周末想跟杨慧去看恐怖片,我这不提前打预防针吗?哪知道出了这事。”
陆阿姨那叫一个气呀,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姓杨那丫头看不上你,你就不能离她远点吗?我还不了解你,你连只蟑螂都要叫你妹打,就你这破胆,她杨慧安的什么心呀!”
陆阿姨转头冲着沉萧笑出一口白牙,“姑娘,反正我这儿子横竖不争气,要不我帮你煮点热水,你直接往他脑袋上浇,浇成哪样都不怪你。”
陆紫博不可思议地尖叫起来,抱着自家妈妈的大腿喊道,“我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唯一一个带把的孩子呀!”
陆阿姨冷笑道,“也是唯一一个带把却不争气的,我恨不得把你的把拔下来给你妹装上。”
……陆叔叔不好意思清咳了几声,这两母子越吵越偏,遂出声提醒道,“人家姑娘还哭着呢。”
陆阿姨忙抬手帮沉萧擦了擦眼泪,又是一阵心疼,安慰道,“姑娘,是太疼了?还是心里有什么委屈?你什么都不说,阿姨想帮你都帮不了。”
沉萧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她摇摇头,努力挤出笑脸,“没事的,我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
说罢不顾阻拦,单脚跳着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沉萧无力地滑坐到地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陆阿姨指责自家儿子的声音。沉萧把脸埋到膝盖里,一字一句认真地重复道,“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