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临身受重伤,但是总算活着离开危城了,正面对抗惊怖大将军果然凶险异常。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得把命留在那了。
其实惊怖大将军早就想对付四大凶徒了,在他看来,凡是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无论是谁,最好解决掉。毕竟他自己也了解恶人的心思。他提前对曲临出手,就是要逼其余三个凶徒出来,方便他毕其功于一役。不过目前还是没发挥作用,他在快到危城大营的时候,心里想得最多的是——阳看山受了伤,会不会在相爷那儿告自己一状,怎么说都是一同为相爷做事的,也算“战友”了。
他轻轻抚摸自己巨蛋般的光头,旋即冷冷的笑了“哼哼,这两个蠢货办砸了差事,料他们也不敢多嘴。可惜,可惜!当时如果再早点出手,也许这两个蠢货而今都成了黄土里埋着的骨头了,说不得还可以喂喂我的马,罢了,再寻机会吧,本将军兵强马壮,谁人不畏?哈哈哈哈!”这时,有人进了营帐,是负责联络宫里的人。他带来一封密信,恭恭敬敬的递给大将军。
梁空微微挑眉,屏退左右,拆开密信,细细查阅。半晌过后,他问道:“这里面的情报属实?”来人沉声回答:“是,若有半点不实,属下愿自刎谢罪!” 大将军笑笑,挥手让他退下了。那人领命离去,大将军起身走到桌案最外侧,负手而立,沉吟不语。
密信其实很简单,最重要的几句就是信末尾提到的八个字:以杀止杀?有法有天。这么多年,惊怖大惊军在朝野内外屹立不倒,除了奸相照拂和他的进贡、关系,江湖上的狠辣才是主要的,已经有至少十几拨志士侠客去刺杀他,可惜老天不开眼,悉数失败。他本人武功高强是一方面,最麻烦的就是有法有天。
当年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手下的精兵“无发无天”出动了一半,就逼得六分半堂的围攻失败,惊怖大惊军的暗棋就是“有法有天”,五十个死士,暗中替他杀了不知多少忠义之士,也是保护他的最后屏障。密信要他出动有法有天灭了大理寺那八个高手,他再不在乎人命,也得好好思量一下,毕竟手里最精锐的就是这五十个只对他自己忠心耿耿的死士,损失哪怕一个他都心疼。
这一考虑,就到了晚上,夜色已经弥漫整个大营。大将军终于下定决心,为了以后的仕途,为了荣华富贵,先下手为强,而且,想办法栽赃到四大凶徒身上。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且发了密令:有法有天,倾巢出动。如遇抵抗,格杀勿论!大将军心情大好,斟满酒杯,缓缓饮酒 ,伴着曼妙舞姿的歌姬。
他一面饮酒,一面想:“就算行动失败了,还是有机会铲除大理寺那些作对的,哼,敢与我为敌,一定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此时猜不到,也不知道,有法有天居然被挡住了,被一个人挡住了。
曲临命悬一线,不过他半昏半醒间还是留下了只有同门看得懂的暗记,他相信会有人来找他的。姜宇恒正巧路经危城,也是因为惊怖大将军的拉拢,不过他当时没追上曲临只看到了暗记,才知道惊怖大将军出尔反尔,要杀他们灭口。姜宇恒那一刻只有后怕和怒火,所以,他潜进梁空的大营,偷听到一切计划,就提前去必经之路以逸待劳,等着有法有天自投罗网。
杀手以夺走目标性命为最高要求,对姜宇恒来说,杀人太便宜他们了,有法有天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才可消解他满腔怒火和滔天怨气。所以“杀”一个敌手未必需要真的“杀”了对方,只要准确无误的把对方打到,打得敌手再也没有余力还击,基本上就是胜利了,而且往往这时候敌手已经不足以称呼为“敌手”了。
还有,杀人会激起另外一部分人的兽性,以及其他敌手会为了替死去的敌人报仇而实力大增,加重对敌的负担。而且杀敌是夺人活路,兵法讲过:哀兵必胜 姜宇恒不想受重伤就不能杀死敌人。不过把敌手打得无还手之力,跌坐于地,比杀死敌人还厉害,还让其余的敌手为之胆战心惊。
姜宇恒的攻势谈不上暴烈,反而像作画,闲庭信步,悠然自得。但他的招式着实厉害,五十名死士围攻他一个人,居然突破不过去,惊怖大将军最精锐的死士居然拿他无可奈何!姜宇恒步履轻浮,衣袖却不沾尘土;手舞足蹈,攻势却暗合兵法。他一面起舞,且吟唱激昂的歌赋。一面挥手,掌法大开大合。
每一招过后,就听到清晰入耳的骨裂声,其实就是关节断裂。姜宇恒手指修长有力,很适合弹琴,也适合握剑。他的手掌劈下或举起,不管敌手闪或不闪、阻或不阻,都一定骨裂节折。江湖子弟最怕的不是死去,而是残废。一旦残废,就失去依靠,而且谁不是恩怨满身,仇家必寻上门来,如此就是生不如死。
最可怕的就是姜宇恒只针对敌人的关节出掌,一刹那就瓦解了敌手的战斗能力,但并未取人性命,而且反击的力道越重,他出手就越重!所以,他的掌法就是找准了敌人的命脉,比人体的死穴还更要人命。
势如破竹、所向无敌。姜宇恒终于有些累了,他稍作调息,一柄通体黝黑弯曲如蛇的剑却在此时贴近他的心脉,剑光如闪电,使得周围一瞬间亮如白昼。他大吼一声,急退九尺,身前几滴鲜血。对方一击得手就隐匿在暗处,姜宇恒也无奈,不过并未冲动。死士已经急了,大将军的命令谁也不敢违背。“结阵!”有法有天终于想起来还有阵法,不过此时姜宇恒笑了,诡异的笑容让敌人有些害怕。
姜宇恒朗声道:“好人,你在哪,还不现身吗?我可真的很累了,既然你来了,怎么能闲呢?”死士首领环顾四周,大惊,难道暗处还有高手,而自己竟毫无察觉?或是姜宇恒故弄玄虚,虚张声势,使他们不敢全力突破?无论如何,军令已经耽误,夜色如墨,最深处有了回应:“要我帮你?”一个尖锐嗓音响起,“我有什么好处可拿?”
死士首领急退七尺,死死盯着姜宇恒,只见一个瘦弱书生,洗的发旧的青衫,红的诸巾,一脸凄凉地从夜色深处踱了出来。他的脸色,就像他衣服的颜色。头巾却和他的嘴唇一般的色彩。他双手都拢在衣袖里,神态很怪,忽而阴着脸,忽而就笑,残忍的笑容。他样子很普通,至少比姜宇恒矮了两个头,可不知为何,他一出现,死士和姜宇恒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他那里。
这是一股杀气。
毫无道理的杀气。
高手的杀气还是有迹可循,就像秋天枯叶落下,肃杀之气铺天盖地。可这位的杀气突兀的很,就像炎炎夏日转瞬冰封千里,断绝生机。这股杀气已经不问缘由、以杀止杀了。姜宇恒见到他,缓缓吐气,道:“你果然来了,傅立乐。”傅立乐脸色又变了:“你没发现我行迹,故意用话诓我出来。”
死士首领笑道:“你们是曲临的同伙?大将军亲自出手,他就算能活下来也无非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你们放心,马上我就送你们下阴曹地府去陪他。”
姜宇恒忙对傅立乐说:“咱们自己人,怎么都好说,先替师兄出口气,收拾掉敌人再说别的。”
傅立乐脸色暗了一瞬,却道:“嗯,咱是师兄弟,但不是白道结义兄弟,犯不着为师兄卖命,捞不着好处的浑水不趟,亏本的买卖不做。”
姜宇恒强压怒气,勉强笑道:“好,这儿的利器财宝都归你。”
傅立乐双眼亮了,贪婪的火焰在燃烧,不过一闪即逝。他只缓缓说道:“是你亲口说的,这句话。”
姜宇恒微不可查地点头,又说道:“快点解决了他们,咱们别让外人看笑话,尤其是惊怖大将军的属下。”
傅立乐轻蔑的笑了:“笑话?谁还能活着在这儿笑下去?”姜宇恒无奈:“先打完再分战利品,如何”立乐顿首:“行!”他脱口而出,爽快得众人为之一愣。
这一瞬间,傅立乐飞掠向死士剩余的二十五名好手,他的身法不算快,姿势也和一般的高手不一样,所以他身法很是怪异。死士首领再挥剑,剑光如闪电,使得周围一瞬间亮如白昼。
傅立乐却不管不顾,只是身法时而一耸,时而弹动,时而扭曲,点在不同死士身上不同部位,有时是肩,有时是脚踝,有时是膝,有时是头顶。就这么越过去了,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直到三个人逼近他,他才停了下来。
这三个人一个胖,一个瘦,一个老。看上去就像一个人的不同岁数,傅立乐嘴角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回首望向姜宇恒:“这三个来抢我们的战利品?他们不是你的人?”姜宇恒苦笑:“不是谁都敢对抗惊怖大将军,谁的人都有叛变的可能。”傅立乐看眼前的三人,摇摇头,却说:“我知晓了。”却听到身后有人狂吼、哀嚎、惨呼。
那些死士至少有十几人,头顶百会穴上一股暗红的气破出,纷纷倒地身亡。正好是之前被他借力在身上点过的人,可部位都不是头顶上的百会穴。这是哪门武功?怎么杀力如此之巨?怎么功法如此霸道?
死士首领心中又惊又怕,这一眨眼间,傅立乐又动手了。
他左手握拳,左手皮皱如枯木,他出拳,胖的硬接这一拳。
他右手立掌,右手如无瑕白璧,他出掌,劈。瘦的硬接这一掌。
老的手提斩马刀,刀势如雷,傅立乐突然背对他,空门大开,老者一愣,恐防有诈,急忙收刀。傅立乐反身一掌印在他胸口,三人急退。
傅立乐和他们交手也就用了一招。电光火石。死士首领追了过来,只见这三人呆若木鸡。他心中大惊,不禁触碰胖子,问:“怎么——”一声轻响,三人头顶都裂了一道口子,血如泉涌,然后倒地,身亡。
傅立乐却浑若无事地接着对付其他死士,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轻松。他身上这种“遇敌就杀”的锐气,使悲痛莫名的死士首领也不敢立时截杀过去。这是什么功力,霸道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