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你习惯性地从睡梦中醒来,轻声下床,摸黑进厨房喝一杯冰水。然后在适应黑暗后,你才阔步回到床上,换个姿势闭上双眼,不到一分钟,你睁眼盯着窗外通宵的灯火,直至天亮。
你常常会把自己折磨得遍体凌伤还不喊疼,你最喜欢把那乌黑饱满的结痂顺着肌肤的纹理一点点撕开,任它流血不止,看不顺眼的时候,你会粗鲁地用卫生纸狠压在伤口处,你半睁着的双眸吝啬对其他事物的对焦,包括那本该安静痊愈的伤口。
一个人住在四十七层的牢笼里,一个人。不养猫狗,不种花草
十点,你的屋子里没有开灯,对面高楼的灯火透过玻璃投射在地板上,冰凉刺眼。你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孤独像一只巨型怪物,疯狂地啃食你的灵魂,但你却叫不出声来。摆满家具依旧空旷的屋子,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你把自己蜷缩成一只软角虾,用背部承受这空气里的分子。
桑说,你本不该如此寂寞。
来,主动一点,去认识几个新朋友。
然而,你却在欢笑声中沉默。
众人沉浸在酒精带来的快乐中,你低着头走出包间,嘈杂的音乐让你头痛欲裂。你从口袋里掏出一支45,点火后迅猛地吸着,让烟雾在你的口腔,喉咙,鼻腔肆无忌惮地窜动。一只手突然把它拽走,你不满地抬头盯着来者。
45不适合你,它太张狂。
你抽他的时候并不舒服。
你并非我。你更加不满。
那下次记得舒展你的眉头,抽烟不是受刑。
男人低声轻笑。
你不舒服地转身离开,包间里疯狂依旧,你迅速地找到自己的包,没有告别的离开。
那男子还在那,仿佛笃定你会出现。
让我送你。
不用。
你讨厌一切搭讪和奉承,你不愿与陌生人打交道,懒于处理人际关系。
繁华地段的华灯在头顶闪耀,有小孩冲过来抱着你的大腿,渴望施舍。你冷漠地将他扯开,继续向前。隐约有人叫了你儿时的名字,你愣住……
多久,久到已经忘记以前的点滴。你在这悠哉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的丢掉背上的重物,这样不对。
你逆着人流迅速逃窜,疾速奔跑。不顾人群里发出的不满与咒骂声。你在一处没有路灯的岔路口停下,张开嘴大口呼吸。
你告诫自己,要时刻用过往惩罚自己,不可舒服度日。你从包里掏出一支银制的发簪,猛地刺进大腿,一下又一下。你甚至能听到那皮开肉绽的声响,有血液透过裤子晕开来,你频率变慢,最后停下。
有车辆鸣笛路过,你才回过神来,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大腿,解脱般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满头大汗地抠着墙站起来。
夜里,你梦见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有一把黑色布制沙发躺在角落,你看见你自己,小时候的你。
她抱着胳膊蜷缩在沙发后面睡着了,你异常温柔地伸出手,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却被突然打开的门打断。
走进来一个女人,你记得她。那是你的母亲,一个因为偷情被丈夫活活勒死的女人。她越过你,用脚使劲地踢了女孩一脚,嘴里骂着肮脏的字眼,就和她一样的肮脏。
女孩发出沉闷的呻吟声,却不求饶。
女人抬起那涂了艳丽指甲的手,用力招呼女孩的脸,一下重过一下。
女孩依旧咬牙坚持,倔强地盯着女人。
她每个礼拜都会把女孩强行带来这里,在外谎称她的女儿有分裂人格,必须看心理医生。实则是与那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的男人见面。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话,每当她心情不佳就会疯狂殴打女孩,借此泄愤。同学的嘲笑与无知的捉弄,父亲的冷漠与嫌弃,长辈的同情与疏远,都比这殴打更加让女孩心痛。
女人揪着女孩的头发,你冲上去扯开女人的手,将女孩护在怀里。女人尖叫着用拳头招呼你,用盘发用的银簪子疯狂刺进你的身体。
慌乱之中,你够到一根麻绳,反身将它紧紧缠绕在女人漂亮的脖子上,拽着两端向外用力,直到屋子里安静下来。
你转身想要安抚女孩。
可她微笑地看着你,眼神像极了你那被执行死刑的父亲。
你猛地惊醒,张开嘴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如同落水的人一般。然后你轻声起床,到厨房倒一杯冰凉的水快速的喝下去。
被低温刺激后产生的痛感从鼻腔蔓延到脑袋,你捂着头扑倒在桌上。过了数秒,你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怪异刺耳。你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脑袋,沉闷地发出呻吟声。最后,你累了,跌撞地挪回卧室。
桌上有一片小小的水渍,晶莹冰凉。它会在黎明来之前悄悄地蒸发掉,犹如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