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我举起右手,手掌垂直,五指并拢,朝天。嘴角标志性的空姐式微笑。培训礼仪的老师说过,喊茄子,就是这种微笑。我在嘴里默念一万遍茄子。
“你说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满口黄牙。幸好隔着防弹玻璃,要不然指定口臭熏天。虽说今天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但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参加过文革批斗的农村老大爷,不刷牙不洗澡已是常态。这里是中国的偏远农村,不是北京也不是上海,得忍。我安慰自己。
“老大爷,您坐,慢慢说。”我右手指向座位。又默念茄子。其实,我想哭,要不是看在人民币的份上,就我这暴脾气,早把老大爷呲得出去了。以前,农村民风淳朴,随便你喊,随便你叫,你就算骂了他,他还是乖乖把钱存到这里来。现在,不行了,江河日下,道德沦丧——前几年,新来的大学生小美怕老大妈听不清,使劲喊了一嗓子。老大妈不干了,指着小美喊:俺有心脏病,投诉!老大妈掏出老年手机,拨下监督牌上的投诉电话。后来,小美被罚了三个月的工资,写了一万字的检讨。
小美哭了说:“我大学毕业论文才让写六千字。”
我安慰她说:“我已写了十万字,够厚厚一本小说了。”我双手比着一块砖的厚度,哈哈笑。
小美不哭了,一抹眼泪,妆花了,口红摸到了腮上说:“哥我崇拜你,你是我的榜样。”
这话让网点行长老李听见了,老李早就看我不顺眼,终于逮住了机会。老李上报了总行。在不该做榜样的地方,我做了榜样。处理结果很快下来了,我跟小美一样,罚三个月工资,写一万字检讨。
苍天瞎眼,无处诉苦,逼良为娼,最后,我和小美温暖且决绝地走到了一起,成了男女朋友。当然,这是后话。
“同志,俺要取钱?”老大爷敲了玻璃。
我缓过神来,心里的怒火苗蹿了一米多高。每个临柜的人,都深有体会。最反感敲玻璃的人,哪怕这人是你亲爹。职业的本能反应。爱情的美好幻想被现实敲碎了。后来,小美离开了我,一晃又有两年了。这更是后话。
我吐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冲动是魔鬼。我在心里默念着,茄子。我居然喊出了声。我已数不清楚吃了多少茄子,更不知道后面还要有多少茄子吃。《阿甘正传》中阿甘说: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对我来说,生活就像茄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茄子是长的还是圆的,还有可能是烂的。
“啥?……嘿嘿……取钱……”老大爷把存折扔到送单槽里。
我拿过存折,打开,是新的,昨天刚换的,名字叫苏良农。余额10元。我的眼角突然湿了。
“取多少钱?”我问。我强忍着泪水,生怕它会流下来。
“嘿嘿……取钱……”老大爷伸了一根手指头,右手食指。手上磨了厚厚地茧子。
“好,还是跟昨天一样,咱一分一分的取。”我耐心说。顾客就是上帝。顾客的需求就是我们的要求。我得让顾客满意。顾客伸着一根手指头,就是在说,一分一分的一直取。虽然没有这个取法,但是银行要创新。满足上帝的所有要求。马云都说了,银行不改变,我们就要改变银行。这逼吹得是大了,可是马云成功了。银行被迫做了改变。而我就是这改变的受害者。
我熟练地输入代码,打印机在嘟嘟地打着取款单。时间在流逝。营业厅里的人多了起来,躁了起来,喊:“怎么办业务这么慢!”、“还没有完吗?”、“这个功夫,玉兔都从月球上回来啦”、“娘的,投诉”……我闭上眼,就是天黑。
取款单从打印机里吐了出来。我右手拿起单子,送到柜台槽口,指着客户签字的地方说:“大爷,签个字。”
“嘿嘿……取钱……”大爷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我。
“行,跟昨天一样,我给你写。”我把单子拿回来,低下头取笔。顾客就是上帝。上帝不会写字你就得帮他写。以前这个存折还有密码来呢,顾客不会摁,就把密码销掉了。银行就得急顾客之所急,想顾客之所想。
我手突然有点抖,不,是颤,是冬天手冷了,一下子写不出字来的那种感觉。我颤颤悠悠、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三个字:苏良农。一滴眼泪,啪嗒落在取款单上,氤氲开,成了一粒玉米豆那么大的泪印。我赶紧去擦,又涂成了哈雷彗星。唉,要真是彗星也好,七十年才会出现那么一次,仿佛奇迹在出现。
我一直盼着奇迹能出现在我身上,可是没有。现实是残酷的,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得接受。
“实呢,你在做啥?”防弹玻璃面前的老年人仿佛从熟睡中醒来,满是期待的眼光。这眼光像一道闪电,把我击伤。
“我在取钱,取了钱,给俺娘买包子去。俺娘想吃韭菜包子了。”我慢声细语地跟他解释着。
“哦,好,”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舒缓,紧接着是一团低黑的乌云涌上来,“嘿嘿……取钱……”
“对,对,取钱,取钱。”我附和着他。
苏良农是我爹,他老了。
2
我叫苏实,三十八岁。大龄剩男。没有钻石。在中国一处小的不能再小的县城里租房居住。如果你不刻意寻找,在中国的地图上很容易忽略这个点。在这个点里,生活了有二十万人。但相比于十四亿,二十万人太少了,可以忽略不计。
就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点,我还是这个点的二十万分之一,你能看到吗?显然,不能。你看不见我,更不可能看清我的眼泪,还有我不为人知的悲伤。
二十一世纪,是人人当家做主的世纪。人人快乐,人人分享,人人进步。可是,人人中没有我。
我在这个人人都认为没有压力的小县城里,却压力山大。我有白头发了,照镜子的时候,看见的。我已有十年不照镜子了。在超市,买了馒头。两个服务员驾着一个椭圆形的镜子,从我面前飘过。我看到了镜中的我,笑,两个我都笑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很奇怪,没来由——一个女生惊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快来看啊,苏实。”
我跑过去,阳光下,穿长裙的女生点燃了夏天,裙摆随风飘舞。
“阿玲,什么事儿?”
“嘻嘻,你看!”阿玲从背后拿出红色的印刷纸,在我眼前挥。
我惴惴不安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阿玲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
我背过身,自己走。济南的夏天太炎热了。阿玲成功了,我却哭了。
“怎么了啊?你不开心吗?”阿玲跑上来,左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哭的很伤心:“我要回惠县了。”
你如果真心爱一个人,你就要成全她。考研是阿玲的心头事。她成功了,我应该高兴。
阿玲嘤嘤呜呜地哭了:“苏实,我们回不到以前了吗?”
我没有说,嚎啕大哭地走了。放手,就是最好的爱。
阿玲站在原地哭着喊:“苏实,你为什么不挽留我,我可以跟你去惠县,只要你说。”
我停住了,愣愣地回过身。三十米开外,是我爱了六年的女孩,阳光、朝气、花香馥郁。阿玲,对不起,我们终会有那么一天要分离。只是,这一天提前来到了而已。
我哭着说:“阿玲……分手吧。”
雨从天而降,轰轰隆隆地。在我最需要雨的时候,雨下了下来。我把装在塑料袋里的馒头塞进怀中,在雨中跑。这里离我住的小区有三里地。雨越下越大,浇在我的脸上。摇摇晃晃,曲曲折折,让我看不清前面的路。
阿玲去了北京以后,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QQ好友中,她删了我;校内网——那会儿已改名人人网——上也拉黑了我;就连不常用的MSN上也没有她。她的手机换了号,从我的回收站里彻底清了空。
我来了惠县,通过社会招聘在一家小银行里做起了合同制柜员。惠县,没有济南的快节奏生活,没有济南的高强度压力,也没有济南的拥堵不堪,当然更没有济南的高房价。我原以为奋斗几年,就可以在惠县买套房子,安家落户,娶妻生子,了却一生。但是,生活的风暴把我卷进了无底的黑洞。我从此万劫不复。
惠县是我的家乡,我从这里考上大学,去了济南。从济南回来后,又回到了惠县。像一条狗。出走的时候是条小黑狗,晃荡了一圈儿,回来时已成了奄奄一息的老黄狗。
“生活总是充满惊吓。”阿玲总喜欢这样说。
我的惊吓是,再也没有回头路。
3
“你喝点什么?”
我的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妇。这家咖啡厅很安静,大概是上午的缘故。顾客很少。
我说:“叔叔,阿姨,有什么事儿吗?”我还不明白缘由。
“你能带给玲玲幸福吗?”
我一惊,对面有备而来,而我毫无防备:“阿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够了,别叫我阿姨,也别谈什么相爱,你都多大的人了,连正式工作都没有……”句句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我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来,是阿玲打来的。我想接。
“电话不能接,小实,阿姨也不是棒打鸳鸯,你要认清现实,现在济南的房价都快涨到一万了,你连个正式的工作都没有,玲玲说,你在网上写什么小说,唉,我家玲玲就是傻,小说能当饭吃吗?你连自己都养不起,你怎么带给玲玲幸福,玲玲是我的心头肉,人家的闺女都结婚的结婚,高升的高升,可是,玲玲……”阿姨抹起了眼泪。
叔叔拍着阿姨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哭。
我吐了口气,强忍内心中喷薄的血柱:“阿姨,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小实,玲玲一直在考研,你也是知道的,大学毕业都三年了,要不是受了你的影响,玲玲早考上了,她是舍不得你,从她一开始上大学,我就跟她说过,玲玲是不可能在济南留下的,她从小生在北京,她更适合在北京发展。”
我把头别向了窗外,窗外是车水马龙的济南,人来人往,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没有笑容,没有悲伤。嘈杂的声音像蚊子总在我耳边响,嗡嗡地响个不停。阿姨不再说话了,我们便沉默着。七年啊,已经过去七年了。我追了阿玲四年,一整个大学的时光,大四的末尾,她同意了。她说,喏,苏实,我考察了你四年,你顺利过关了。
我的眼角湿了,七年,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七年?直到这时,我才悲哀地意识到:我无车无房,无体面的工作,不敢跟任何人说,我是写小说的,网络小说现在这么火,可是与我无关,多么寒冷的悲哀。今天衡量一个成功男人的一切或者哪怕是一点,我都没有,彻头彻尾的失败。寒冷到骨髓的悲哀。
“小实,不是阿姨对你有意见,你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你是农村的孩子,本身的格局就有限,跟大城市里长起来的孩子不一样,玲玲,可能只是好奇而已,她才会跟你在一起……”
好一个格局有限,我的心在撕裂。我是农村的孩子,我活该,我配不上阿玲。可是,阿玲你真的就只是因为好奇才跟我在一起的吗?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有什么可好奇的?
“小实,阿姨也不是逼着你,现在马上离开,我和你叔叔商量过,等明年玲玲考上研究生,你们再离开,给你足够的缓冲的时间,这里,”阿姨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纸袋子,推到我面前的桌上,“这是阿姨的一点儿心意,不多,十万块钱,算阿姨求求你。”
望着咖啡色桌子上的这包钱,我哭了。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就这样来羞辱我,我是农村孩子,活该,看不起。既然看不起,我还逞什么强。
我抓起桌上的钱袋子,沉甸甸地一下子没抓住,袋子掉在了地上,我弯腰说:“好,成交。”
晚上,我回到住处。像是死过了一回。阿玲抱怨说:“亲爱的,你一天都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举起钱袋子,递到她眼前说:“给你一个惊喜,我的女神,我的未来的老婆大人,生日快乐。”
“什么东西?”阿玲眨着眼珠,接过了袋子,打开一看,“啊,啊,我的天,这么多钱?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抢银行了?”阿玲很惊讶。
我哈哈笑,眼泪却流了出来:“我未来的老婆大人,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跟家里要的钱,我说我要娶媳妇。”
阿玲喜极而泣:“亲爱的,你真好,我没看错人……”
我捧着阿玲的脸,双手擦她的眼泪。泪水沾湿了她的长头发。尽管流着泪,我告诉自己,我要记清楚这张流着泪的美丽的脸——我快要抓不住了。我快要失去了她。人生中总有很多遗憾,我只是想,不,是在挣扎着,让这遗憾慢一点在我身上发生。
我笑着说:“我要考研了,不能再浪费青春了。”
“好啊,好啊,我一直在考,亲爱的,你不是一直不考吗?考哪的啊?”阿玲很兴奋。
“我不考研中国损失太大了,所以我得考,作为优秀的顶尖的人才,我要考北京!”我说得很兴奋,掩饰内心的悲伤。
“嘻嘻,”阿玲樱桃小嘴,露出一排白刷刷的整洁的牙齿,“生活总是充满惊吓!”
4
到了惠县,我的人生从零开始。我当过保安,做过保洁,晚上也摆过地摊。虽然累,但很充实。人一充实了,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后来,通过社会招聘考试我考入了惠县的一家小银行,先是大堂经理,后是合同制柜员。你不要以为我多厉害,实话跟您说,惠县的这家银行没有多少人报。我得以侥幸考入。这家银行曾经发生过震惊全国的大案。
离我有稳定的工作,过去了劳累的、充实的三年。这三年时间里,我很少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因为我怕一闲下来,就想起阿玲。还有,我已不再写什么网络小说了。阿玲,你不但把我的小说全带走了,还带走了我的心、我的爱、我的理想、我的过去以及将来,最后就只留下了我这一副空皮囊。
知道我进了银行,我爹娘很高兴。他们欢天喜地,认为老苏家也出了一只金凤凰。柜员的工作我并不喜欢,太拘谨,又死板,而且任务繁重。
在银行里,你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脉,你的收入才会高。你在领导的眼睛里,才会值钱。我没有人脉,拉不了存款,也卖不了理财,每个月的收入也是紧巴巴。还好,自己花是够的。我没有应酬,也不会经营应酬。没有多少花钱的地方,除了房租每月九百的大花销,其他就是零碎的吃饭了。我每天只穿工装,一年四季如此,因为我没有其他多余的衣服。阿玲走后,我的衣服只剩下了黑白装。
终于可以养活自己了。我的高兴却没有人来分享。阿玲,我还是会冷不丁的想起你。现在,你研究生已毕业了吧,读博士了吗?还是就业了?还是已经结婚了……我经常对着惠县的夜空默默地问。期望回答,却没有回音。
一个人生活很好,我也很适应。我爹娘着急了。一天晚上,他们老两口从镇上坐汽车来县城。我租的房子有八十平,两个卧室,一厨一卫。
我买了烧鸡,也买了鱼,又炒了两个青菜。
我娘说:“实呢,抓紧找对象吧,把你娘给急死了,你看看咱邻居家你李婶,前年儿媳都生了大胖小子了,还有你张叔,他的二儿子比你小七八岁都结婚了……”我娘开始唠叨。
我打断我娘的话:“娘,吃饭,吃饱饭再说。”我加了块鱼,放进嘴里。鱼肉咽进喉咙的一瞬间,就那么一秒钟,我想起了阿玲。因为阿玲喜欢吃葱浇鱼。味儿偏咸的那一种。碰巧今晚的鱼就是偏咸的那一种。我以为只有济南才能吃到,没想到惠县也有。我很吃惊,又很伤心。
我爹说:“实呢,也别怪你娘说的多,都是为了你好,找个对象,成了家,我跟你娘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啊。”
看着又苍老又着急的爹娘,我的心很沉痛。
我说:“爹,娘,我又没说不找,你是想先攒攒钱,攒个首付,买套房子,到时再找也不迟啊。”
我娘说:“儿啊,娘也明白你有压力……”我娘在摸眼泪。娘总是心软。
我爹闷闷地说:“在县城,买套这么大的房子,首付交多少钱。”
我说:“最少得交十万吧,等我再攒两年,再买也不迟。”
我爹给我娘递了个眼色,我娘“哦”了一声,去翻书包。这种包外表掉皮掉色了,用了十多年,现在已经不兴这种样式的了。我娘从书包里,颤悠悠地拿出一包布,布里包了一圈儿报纸。报纸磨损破旧,中间有洞,看出了是一把钱。我娘把钱放在餐桌的角上。
我爹说:“实呢,这是五万块钱,我跟你娘这些年种地攒的,你先拿着这些,赶明儿回家我把地里的树卖了,咱家还有一套你爷爷留下的老宅子,反正不住了,也卖了。”
我说:“爹,我自己慢慢攒就行。”
我爹生气了,厉声说:“等你攒起钱来,我跟你娘就下地了,你拿着这些钱明天就去买房。”
我见我爹生气了,就没有说话。夹起一大块鱼,放到了嘴里。没有嚼,直接咽了。十秒钟之后,我把筷子仍在餐桌上,拔腿跑到卫生间里,对着马桶咳。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
我把右手伸进嘴里,努力去够鱼刺。胃里一阵翻涌,鱼刺没有够到,但胃里的食物吐了出来。鼻子和眼泪,一块跟着涌了出来。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我娘给我端了一碗醋,我爹给我拿了块馒头。我喝了口醋,吃了口馒头。我爹给我拍了背。我摁开马桶的水龙头,漂浮的脏物随着水旋转着流进下水道。
鱼刺还在喉咙里,没有咽进去,也没有吐出来。
我悲哀地想到,原来阿玲就是卡在我喉咙里的那根鱼刺。十年过去了,鱼刺长到了肉里,成了肉的一部分。
可是,阿玲我要在惠县相亲了。我们再也没有交汇的可能。借着喉咙里的鱼刺,我哀嚎大哭。
我娘说:“儿啊,跟娘去医院,把鱼刺挑出来。他爹,快背实呢!”
我抬起泪眼,看着模糊的爹娘说:“爹,娘,明天我去买房,找对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