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三唱

如何没有看过原著《犯陆焉识》而直接去看《归来》这部电影的话,你可能觉得这是一部寡淡且毫无剧情起伏的养老片。但是看完原著再来看的话,又会因时长的限制,导致这部影片所反映出来的内容,尚不及原著的二十分之一,并且还有很多令人不太满意的修改。所以,我建议直接看原著。

但是,我想以《归来》为切入点,说一说这本书。

冯婉喻否认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等待多年被判无期的爱人陆焉识

不得不说,这种电影,必须得靠老戏骨才能撑得起来。管委会大妈以组织的名义向冯婉喻保证,门口的男人就是洗刷冤屈得以释放的老无期陆焉识,冯婉喻(巩俐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凄婉而委屈地说到:“他不是,不是。”不管屏幕前的吃瓜群众怎么大喊,嗨呀,你傻呀,不是他还是谁!没有办法,这个设定很虐心,陆焉识在西宁大荒漠蹉跎了二十多年,历经磨难回归故里,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并不爱这个包办婚姻塞给他的柔弱女子,在劳改中看了一场他女儿丹钰主演的电影,他突然醒悟到自己最爱的人,是冯婉喻,并为了见她一面,精心策划了一场逃跑计划,这场计划以他在面包店外默默地看着母孙三代开心地吃糕点时突然意识到不能再打扰她们难得的宁静于是自首而告终。电影中,他的逃亡是被女儿丹钰揭发的,丹钰也不是原著中的那个荧幕上白衣飘飘的女博士,而是一个因父亲的身份失去跳主演的机会,从而放弃了跳舞变成了纺织厂女工的普通女孩。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泯然众人的修改,如果不是因为陆焉识从银幕上的丹钰身上看到了他爱人的影子,他可能坚持不到洗刷冤屈的那一天。

可悲的是,当他挣扎着活下来,却发现他此生挚爱,患上了失忆症。

冯婉喻以为每天都是5号,是她去车站接陆焉识回家的日子


她只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人,却忘了他的样子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明我们彼此相爱,当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陈道明把陆焉识历经二十年风霜之后,依然斯文儒雅的文人气质诠释地很到位。关于他过去的身份,影片只有两个地方很隐晦地提到,一个是管委会大妈问他要不要回原单位工作,根据原著内容应该是指回学校继续当教授;另一个是他在向医生咨询妻子病情时偶尔透露出的一点法语底子。

复述标准发音
马上说出意思

他可是精通四门外语,留学美国的海归博士陆焉识,有过目不忘和盲写的神通,在电影中他的背景就简单的一带而过,可能导演只想把他从曾经的辉煌里解放出来,好好演完这段老年故事,又或者这部电影本身就只拍给懂的人看。看到这个单词,就会回想起,他的博学他的清高和口无遮拦,给他遭来了多少祸事。那是文人受难的时代,隔着历史的长河,我们只能当痛心疾首的看客。

接下来,说说正题。

如果只看电影的话,你可能会觉得陆焉识就是一个含冤入狱最后昭雪归来,一心一意期盼着妻子恢复记忆的忠贞丈夫。

但是,在原著里,他还有两段情缘。一个是在他和冯婉喻婚后去美国留学,在他的无人管束的自由青春里认识的外国女子,另一个是战乱时他去重庆教学时认识的本地女子,那时他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无论他多么有才华多么有魅力,都不能成为他风流的原因。不忠就是不忠。

严歌苓笔下的男子大多无情,而女子大多无辜。她的笔下没有太多纯粹的恶人,但凡作恶,背后必有难言的苦衷。

关于陆焉识的为人,书中有一段评论的很透彻:

“一般此类‘没用场的人’都有一身本事,误以为本事可以让他们凌驾于人,让人们有求于他们的本事,在榨取他们本事的同时,至少可以容他们清高,容他们独立自由地过完一生。但是他们从来不懂,他们的本事孤立起来很少派得上用场,本事被榨干也没人会绕过他们,不知如何自身已陷入一堆卑锁,已经参与了勾结和纷争,失去了他们最看重的独立自由。”

一个傲岸的风流才子,不大会做人。战乱的时候,不仅没给妻母带来庇护,相反,他的口无遮拦差点让陆家祖宅再次落入他人之手。

而妻母的坚韧,也可以从文中的一段感受出来:

“终究要失去的东西,不如主动失去。能够主动地丢失便是施者。怎么办呢?不这样施舍,弱者怎样表达对于压迫他们的强者的宽容大度呢?”

我很喜欢严歌苓的作品,她很擅长在一个大的背景下写一些深刻的小故事,并且有很多动人的细节。

比如那个小杀人犯梁葫芦,他发现母亲让他的弟弟妹妹忍饥挨饿,却把馒头偷偷拿去和情夫分享,梁葫芦发现后,把他们二人劈成了肉浆。梁葫芦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平白无故的纯粹的好,别人对你好,总是有目的的,要么想在你身上捞点好处,要么想堵住一点漏洞。没有人对他纯粹的好过,所以他只能这么认为。但他对陆焉识却另眼相待,被拴在马尾巴上,在结冰的地上拖到后脑勺头皮磨透了只剩下白骨头,也没有说出陆焉识欧米茄手表的秘密。

人和人的价值观是很不一样的,所以当碰到与我们观念相悖的人,最重要的不是去反驳,或者自诩为“正常人”去给别人说教,而是应该试着去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得到了这种见解。况且,我们自己并不总是对的。

陆焉识一开始也觉得自己没错,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最后的可不是为了和一个有解放脚的小女人过一辈子,根本不可能有共同话题。其实他的想法放到现在来说,也无可指摘,大家都天马行空的想要一个灵魂伴侣。

有的人很幸运,一开始就能碰到挚爱,并携手一生。而有的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兜兜转转,最后才发现最开始的那个人,才是最爱的,不幸的是,很少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一个浪子回头。

陆焉识是幸运的,因为她还在等他;同时也是悲哀的,她再也不认得他。

你不认得我,没有关系。反正,从今以后,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大不了,我们重新来过。

笑着为你修钢琴
笑着为你搬箱子
笑着为你拆东西
笑着为你念书信
天天陪你去接“自己”

为你,千千万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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