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交女朋友的消息是在二零一四年六月底传出来的,当时程章和杨沫结婚刚满一个月,却已两地分居,程章住在延安的新房里,一边工作一边交着房贷,杨沫则在之前租的青龙寺边的房子里,一边工作一边分担着房贷。马晓白也已经从青岛返回参加完程章的婚礼后再次去了大连,而肖雪则踏踏实实的做了一个油矿工人,每天无所事事,到处乱转,蹭吃蹭喝。
听到李洋交女朋友的消息,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程章在和李洋两个一块喝酒时醉眼迷蒙,“你狗日的居然谈恋爱了?哪一家的姑娘让你给糟蹋了?”
李洋笑了笑,不说话。
肖雪那时正窝在屋子里看电视,李洋打电话过来时,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的说:“你早泄这件事她知道么?”
李洋纠正她,“我他妈和你那次是我的第一次,不是很正常么?第一次不都是那样么?”
肖雪电话那头传来诡异的笑声,李洋的肝颤了一下。
“哎呦!我们家小胖子终于不是处男了,可喜可贺呀!”马晓白那时正在大连的一家建筑工地上搬砖。
“去你妈,老子早都不是处男了!”李洋暴吼,沉默了一会,“什么时候回来一趟,我领着我女朋友和大家见见,说不定我还会和她结婚!”
“哎呦!动真格的了?”马晓白在工地工棚里一边搓脚,一边扯着嗓子喊。
李洋点点头。
李洋是在程章结婚的那个月当上警察的,在延安的一个社区派出所上班,为了这件事李洋慈祥的老父亲愁得头发都白了,一狠心之下将棺材本都拿了出来,托人给派出所上头递过去二十万,而且买了一瓶茅台,三条软中华让李洋偷偷递给派出所所长,所长见李洋这么懂事,半秃的头顶都冒着绿光,圆鼓鼓的肚皮上下翻滚,他拍了拍李洋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干,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延安这地界虽然表面看起来穷点可有的是钱。”
那时李洋一个月工资一千九百块,这点钱月底光孝敬所长都不够,更别提吃穿了,一时愁的他整天唉声叹气,二个月下来瘦了差不多有二十斤。
一天下午,大肚子所长将李洋叫到办公室里,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这段时间工作还顺心么?”
李洋在一边站着,唯唯诺诺的,“顺心,顺心!”
“是不是缺钱花?”所长轻轻一笑。
“还可以,够用,够用!”
所长在椅子上站起,绕过桌子走过来,走到李洋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办事挺上道的,怎么老是不开窍呢?”
李洋愣住,“请所长指点。”
“工作是死的,人是活的呀!你现在有手铐没有?”
“有!”
“配枪了没有?”
“配了!”
“那不就是了?下班没事的时候多去三道巷转转,明白了么?”所长拍了拍李洋鼓起的肚皮。
李洋恍然大悟,“我懂了!所长是让我……”
“别说!你懂了就是了!为什么黄赌毒屡禁不止,那是有它的道理的,若是这三样彻底没了,不光那些人没饭吃,你我也没饭吃,明白了么?”所长意味深长的说,此刻在李洋眼里他便好似站在宝塔山顶上的一位光芒万丈的智者。
“我明白了!”李洋连连点头。
“去吧!”所长摆摆手,李洋刚要走出门又被所长叫住,“记住!一定要把你的证件,手铐和警枪都带上,我不想我所里的人被第二天发现死在三道巷的臭水沟里,明白么?还有记住最重要的一点,警察的枪不是用来开的,懂么?”
李洋点点头,“谢谢所长!”
“去吧!”所长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点了根软中华,将那块半秃的头皮掩盖在烟雾里。
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一个具有城市特色的所谓“红灯区”的地方,比如香港“兰桂坊”、北京“八大胡同”、南京“秦淮河畔”、西安“吉祥村”再到延安的“三道巷”,这些地方白天冷清,一到夜里则灯光酒绿,酥香萦绕,小酒吧,按摩院,洗脚房,廉价旅馆林立,暗淡的门面里掩映着绿色淫靡的光。
二零零九年,李洋、程章和马晓白高三毕业,那天在宝塔山对面的小酒馆里喝的昏天黑地之后,三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在夜里依旧繁华的二道街上纵声高唱,走路东倒西歪,身体跌跌撞撞,步伐踉踉跄跄,行人纷纷侧目。
程章发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一个路过看他们的路人,突然一声高叫,“不服气啊!老子唱歌你是不是不开心,来打我啊?傻逼!”
那男子停下脚步瞪着程章,程章摇摇晃晃的朝着他走过去,又转头看了二人一眼,“这傻逼竟然还敢瞪我!”说完一脚就朝着那人踹过去,男子身体一侧躲开了刚想还手,马晓白和李洋已经冲过来了吓得他发足便跑。
“快跑啊!傻逼!狼来了!”程章望着他的背影纵身高吼,一边吼一边学着狼叫,却怎么听怎么像狗吠。
眼看那人跑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程章使劲摆了摆头,然后转过身对着马晓白二人说了一句,“要不我们仨去三道巷吧!”
马晓白憨憨的笑道:“你小子精虫上脑了?”
“去不去?一句话!”程章呵斥一声。
李洋应了一声,“那儿的小姐干一次多少钱,我怕钱不够!”说完翻遍口袋只翻出一百二十多块,马晓白也将钱包拿出来,里面不到两百块,程章咬了咬牙,“我这还有三百!加起来六百多块,叫一个应该够了!”
“叫一个?”李洋吃吃的笑了,“可是我们有三个人!”
“去你妈的!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人一起上!”
说完三人在二道街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三道巷。
三人刚下出租车刚下出租车就有一个老头迎上来,“帅哥,要找女娃娃么?这边都是俊女子,十六的,十八的都有,一次三百。”
马晓白听完就虚了,扯了扯李洋的衣角示意赶紧走,程章早已上了头,冲着那老头就喊,“那就给我们哥仨来一个十六的,有处女么?”
那拉皮条老头乐的脸上都开了花,“处女有!什么口味的都有,还有大肚子婆姨呢。”
马晓白听完已经忍不住蹲在路边吐了起来。
这时又从巷子里跑出来一个老太太,“三位帅哥是想找女女么?我这里的女娃娃个个都是大屁股,而且奶子又大又圆,一次两百块要不要?”
老头瞪了老太太一眼。
程章看了二人一眼,指了指那位圆滚滚的老太太,一声高喝,“就是你了!”然后朝着站在一边呆呆的李洋和在街边吐得直不起腰来的马晓白用《魔兽世界》中的话说道,“晓白你的亡灵战士‘冲锋’上去‘嘲讽’住然后开‘盾墙’,李洋你的小德给我把‘三花’套上,我大亡灵术士要开始‘灵魂收割’啦,还有一会晓白要记得给我‘援护’,李洋把你的‘激活’留给我,今晚喝的有点多,我怕我撑不了几分钟。”
老头和老太太一时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李洋和马晓白早已笑的翻滚到地上。
那天晚上最终三人什么事都没干成,马晓白看见那个穿着短裙,奶子高耸,脸上擦的粉有三斤重的女人先就虚了,夺路而逃,李洋惊的差点心脏病发,一边跑出去一边追着马晓白也溜了,就剩程章一个人愣在洗脚房里。
那女人将衣服敞开,走到程章跟前,胳膊似蛇一般缠住程章的脖子,“帅哥,你看那两个都走了,今晚我就属于你一个人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
她身上的脂粉味道冲的程章鼻子酸酸的,一阵晕眩,猛地将她的手甩开,推开门也奔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你们两个怂包软蛋,连个女人都不敢上,给老子站住!”
身后传来一句那女人的骂声,“真是三个傻逼!”
李洋现在就站在三道巷巷口,四年前三人下车的位置,李洋回想起当年三人的情景不觉笑了,翻出手机看了看,还不到十点,李洋决定再去百米大道转转,十二点过后再来,想想程章买的房子便在附近,便想上去坐坐。
门敲了好久才开,程章只穿了条短裤,赤裸着上身,眼睛赤红。
“你狗日的在干嘛呢?这么久才开门,屋子里藏女人了?”李洋走进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程章眼皮沉沉的,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出来吧!”一个只穿着丁字裤的女人从卫生间里赤条条,怯生生的走出来,羞臊的看了李洋一眼,赤着脚飞速跑进了卧室。
“你他妈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就有新欢了?杨沫怎么办?”
程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烟圈轻吐,“她能找男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找女人?”
“你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都说了那是一个误会,你他妈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苏小小那婊子的话你也信?”李洋生起气来。
“你倒是事不关己,你他妈老婆让别人睡了,你能好受?而且那个人还是我最好的兄弟!”程章一声暴吼,将抽了一半的烟重重的压进烟灰缸里。
那女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穿着一条超短裙,上身穿着白色低胸衬衣,双乳暴露,登着高跟鞋步伐款款的走过来,眯着眼朝着李洋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程章。
程章从茶几上拿起钱包,翻出三百块递给那女人然后朝着李洋说了一句,“身上有一百块么?”
李洋表情惊愕的看着程章,程章怪眼一番在李洋身上掏出钱包取了一百块一并交给那女人,女人收了钱笑盈盈的走了。
“站住!”李洋站了起来。
“让她走!”程章不耐烦的说。
那女人听完飞也似的溜了。
程章又点了根烟,李洋怒色上脸,一把将烟头夺过掐灭在烟灰缸里。
“你他妈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
“人民警察么?了不起啊!”程章没好气的瞅了李洋一眼,索性缩在沙发里。
“你知道我是警察,还招妓?还上门服务?还最后嫖资还他妈是我掏的?”李洋气的眉毛直跳。
“不行啊?抓我啊!傻逼!”
“去你妈!”李洋气冲冲的走出去,“啪”的将门关上。
李洋和程章认识已经八年,才发现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程章,这些年在李洋的记忆里关于程章好像除了知道他脾气暴躁,性格高烈,谈过的女朋友比李洋所有女性朋友加起来都多以外,他对程章一无所知。
李洋不知道程章的家庭情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兄弟姐妹,还不知道他的从小到大的是怎么过的,甚至连程章家里住哪他都不知道,因为李洋从来都没去过,高中三年皆是一个宿舍,大学后的聚会仅仅就是喝酒吹牛,几次李洋想去程章的家里坐坐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杨沫的缘故?”李洋走在百米大道空无一人的街上,一边走一边想着。
午夜的三道巷分外妖娆,从百米大道一处漆黑狭窄的路口进去,一路前行二百米左右,眼前瞬间大亮,好似桃花源一般豁然开朗,三排民房狭长弯曲,一排接着一排,掩映在百米大道高楼之中,四周亮堂一片,到了这里灯光却皆暗了下去,好似太阳表面的黑子,虽然暗淡却更加惹人注目。
李洋走进巷子口时,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女人吓的他直喊妈妈。
“帅哥,想找乐子么?”那女人大概已有四十多岁,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却穿着一身黑衣,就像是夜里的鬼魅。
李洋惊魂甫定,仔细看了那女人一眼,点了点头。跟着她的脚步进去,一路上门面房的小门皆是虚掩,透出蓝绿之光,有些门甚至大开着,里面横屋子一条长沙发上坐着三五个花枝招展,坦胸露乳的女人,正朝着李洋抛着媚眼,李洋不觉心脉喷张,下身挺立如柱,撑的他只能弯着腰走路。
那女人回过头看见李洋的窘态不由得一声偷笑,“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走到山腰,路过一间房子里,里面传出来女人猛烈的叫床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气声以及床板挤压发出的“吱吱”声。
李洋停下了脚步,侧耳听着,女人见李洋停下便转过头来,“怎么不走了?我的店还在后面呢,马上就到了!”
李洋朝着她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说完突然从裤腰带上掏出配枪,冲上前去一脚将那扇门踹开然后冲了进去并高喊着:“安全检查,都把裤子脱了!不对!都把裤子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