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低沉的天空如大盖般压住被长久的厌倦折磨着的精神,当怀抱着的天际向我们射出比夜还要凄惨的黑色的黎明。——《恶之花(忧郁之四)》
你要以怎样的姿态去诠释作为“人”的尊严?自由从何谈起?拒绝媚俗吗?电影《白痴》用越矩的行为告诉我们,有些时候,自由是无效的。
影片《白痴》以晃动的画面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荒诞的群体生存状态,“白痴”这一形象是一个表象,一个工具,是“白痴们”以种种越矩的行为对抗世界的盾牌。史托佛说,这是一个累翻的团体。团体中的成员有医生,有美术老师,有中产阶级的女儿,有丈夫,有未恋爱过的人,还有最后加入他们的失去儿子的凯伦。他们本可以在世俗的社会中过着不算富裕但尚可安稳的生活,但他们聚集到这里,带着因世俗的伤害而反叛出的骨子里的自由与孤独。
同一件事物可以使一批人高兴的跳舞,也可使另一批人伤心的流泪这全要看我们记忆中的哪种观念受到了刺激(笛卡尔语)。影片中白痴们在“白痴”的面具保护下得以无限“自由”及任性的挑战着中产阶级社会的忍耐性,但这自由的表象之下,是永远都得不到的自由。
自由和死亡一样,在上帝面前是赤裸的。所有赤裸,都刻着孤独。
人存在于一个由自我与他人共同构建的世界,某种程度上,人的孤独是一种命运。自我与他人的企图结合衍生出一个有趣而恒常的现象:个人存在于喧嚣的世界中时刻感到被割离与孤独。《白痴》描绘出边缘人被中产阶级这一拥挤的场景驱逐出来,与世界产生一道说不出的空隙后的状态,一个人的孤独,以及一群人的孤独,但孤独与孤独的相遇,只是短暂的相互安慰,没有长久的救赎。人一旦与世界割离,就像舞台在演员背后剥落,让一切存在成为荒谬。“白痴”这个累翻的团体就是一个荒谬至极的存在,呐喊、抱怨、逃避种种,能换来自由吗?
生活是一只大鱼缸,有人正准备跳进去,有人已身在其中。“白痴”们却试图跳出鱼缸进入鱼缸外的世界,然缸外无水,何谈自由?
人小的时候都有过梦想,当时光的齿轮碾过,生活步步紧逼,梦想已渐渐丢了当初那点点滴滴的光彩。繁复的生活隐形规则束缚住身体及行为的自由,我们最终还是变成一条条相似的鱼,自由落入那只透明却无法穿越的鱼缸。“白痴”们在装扮白痴之前感受过鱼缸之内的世界,因窒息而企图逃避终究不是办法,逃离本身在摆脱了表象的压抑中走向了更深的囚笼。
人的过去总是无形中暗示了未来,无论如何急切细致的改写过去,现状的主线都不会发生变化,时间总是拥有强大的力量,足以消除人为的变更,它一定会在强化的订正之上再做订正,将流向打回原形。就像约瑟芬终于还是回到了不断吃药的生活中,即使白痴团体中有快乐,有她深爱的杰普,哪怕胆小的杰普为了挽留自己而付出巨大努力也无济于事。真正的胆小是内心对教条的深度服从,她只是约瑟芬,该吃药的约瑟芬,不该拥有自由的约瑟芬。然而,谁又敢说回家(囚笼)是永恒的不幸福?留下一定有持久的快乐?
汉瑞,作为一名美术老师,有高于部分人的觉悟与反思,所以他的离开给人一种欣慰感。汉瑞的讲课美妙精彩,谁能想到讲台上的博学者曾脱离正常人去扮演一个“白痴”?经历是转变三观的良药,或许是白痴团体的生活让本想游离于生活之外的汉瑞回归了生活,而且是带着久违的热情回归。
“白痴”们为了自由出逃,得到自由了吗?他们依旧要服从史托佛,金字塔尖的史托佛也不能恣意妄为破散了团体。鱼缸之内他们要服从主流秩序,鱼缸之外,史托佛的存在何尝不是另一种必须遵守的“秩序”?逃离不会获得自由。
凯伦,作为影片的一条暗线,从最开始并不觉得“白痴”很好玩,到最后敢于在家人面前装白痴,这该是多深的伤痛才换来的改变?片中一段回忆录里苏珊提到:她(凯伦)好像是在抗议什么才留下来。直到故事结局才真相大白:凯伦和丈夫安德斯的儿子马丁不在了,凯伦因过度伤心而无法面对儿子的葬礼。在既有的规则里,不参加葬礼表示不伤心,家人开始对一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冷眼相对、暴力相加。所以当凯伦遇到白痴团体,就像找到依靠。但任何依靠都够不成救赎,被丈夫打了一巴掌后凯伦痴呆的表情里,藏着深深的绝望。
凯伦说:“当白痴是我一生最棒的事。”凯伦是没有自由的,任何时候都没有,因她内心牢不可破的枷锁,她用善良原谅这世界的罪恶。每个人身上都拖带着一个世界,由她所见过、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凯伦看起来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生存,但她仍不停的回到她身上所带着的世界中去。
你要时时停下来,仰望那高于你的苍穹,面对囧途要坦然接受并努力超越,世间万物存在即是合理,规则之内才有自由。
规则之外,自由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