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匪帮23,24

二十三 小说的创作已趋于尾声。想要有把它们公诸于众的机会,网络是唯一的途径。搜索和筛选出各大出版社,获取它们的邮箱地址,然后把这些用密集五号字堆砌成的文件,一一发送出去。如同向失散的恋人,投递忐忑的信。 不知道它们能否如愿地变成铅字,被装订成册,摆上书店的展架,供人选择和翻阅。铅字才是文学,这是它们的名分。 另辟蹊径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越炒越高的房价,涨了又跌的股市,你看,这个时代总是充满着不合理的变数。这世上有那么多做梦的人。娜娜安抚我,平,别给自己背上包袱。 她跳到我的背上,搂住我的脖子。我们该喝点酒庆祝。 虽然已经没有过多的积蓄,我们还是选择了一家舒适的餐厅。我们坐在角落,畅快地聊天。你还会写作吗,平。写作让你变得不快乐。 这真是难回答的问题。大概依然会,我为她斟上一杯酒,当我觉得阐述未尽的时候。 而现在,我伸出酒杯去,唯一的使命是与你相爱。 最后我们都醉了。这胃里浑浊充实的温暖,让我们退化成鲁莽无常的性情中人。娜娜已经昏睡过去,我把她扶起来,踉踉跄跄地背回家。娜娜醉酒的时候很安静。她顺从地趴在我的背上,把梦境交给我。 停止写作的自己,原来是个势单力薄的人。许多事情需要以不同视角,重新开始分辨。我行走在这条夜色中的街,目所能及处,是前方延伸出的狭长天空。密布的灰色云层,稀疏的清亮星光,惊慌的鸟群一哄而散,此刻的天高地远,连绵阴霾,视野的格局如同末日。 我竟然心生期许,这酣畅优雅的困境。 娜娜已经在那家快餐店工作了两个月。她也觉察到这点,工作的形态让人感到充实。这是劳作的奥妙。我不急着找工作。在书店里买来一些书籍,封闭自己太久,我需要与一些知识和信息产生对流。 在我看书的时候,知趣的大黄一声不吭地把下巴搁在地板上,用落寞的眼神看着我。它真是个聪明的伙伴。我忍不住去抚摸它。它是需要抚摸的。我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它十分受用地舔我的脖子和脸,这个友好的生命,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温情。作为奖励,我会让它在天台玩耍得久一点。 我仍然未收到任何出版社的回复。那些投递出的邮件,犹如石沉大海。这不禁让人失望。但我并不怀疑自己的作品,我知道它们的分量。否定自己审美的人只适宜苟且。 我找到一间图文工作室,把这些字交给他们,让他们帮我做成一本书。书的封面是娜娜和大黄。因为动物的眼神纯净,而娜娜,是素面也能从容应对镜头的女孩。这本书的制作过程只用了一天。机器是神奇的,它正在取代人力成为主流的效率工具。我拿到我的书,看到封面上自己的名字。心中难以言状的欢喜。那些困顿纠缠的夜晚和凌晨,终于有个温暖归宿。 我把这本书送给娜娜。把野心勃勃的理想和庸碌悠长的生活送给她,把往事的票根和盛夏的白日梦送给她。娜娜只是突然拥抱我,轻轻地吐气在我的耳朵。 欢迎你回来。她温柔地说。                             二十四 这些闲适的傍晚,天黑得比以往更早。我们通常只开一盏旧的台灯,无所事事地躺下来摸索彼此的手指,开始漫无目的的聊天。 我是希望娜娜辞去工作的。她还年轻,不该去体会如此的艰辛。我不想她的身上背负上人循于世的包袱。我甚至希望她一直在我的房间里,打扫房间,准备晚餐,不需要进步和成长。那对时间的印证,对生活的探索,这房间外的一切就让我来应对。 而娜娜坚持要做完三个月,完成与老板的口头协定。她一直都是固执的。义无反顾地跟我走,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熟悉这张陈旧的双人床,这些都是她固执的产物。 她的固执,也让我们有故事可讲。 娜娜去快餐店时,我和大黄依然在天台打发时间。有时会遇见前来晾衣服的房东太太。她表情复杂地和我打招呼。我知道她是提防我的,像提防所有来历不明的房客一样。毕竟我每天都如此无所事事,所以更是充满嫌疑。她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 大黄一直观察我的情绪,在我不动声色的时候,凑过头来用毛茸茸的脑袋倚着我的膝盖。它或许不明白一个男人的落魄,以及生活的停滞,在这个年代伴随的危机感。它不知道它现在倚靠着的,是个没有根的男人。没有什么地方能轻易地生出羁绊来困住我。除了拮据。我想,当我们能够上路,我们还是要放弃它。 没办法,珍惜这温馨的拮据吧。起码我还能为它煲一锅拿手的骨头汤。 漫长的夜晚一览无余,单薄得只剩下欲望。晚上我们的身体痴缠在一起,无休无止。栖息的时候,娜娜突然问我,你愿意带我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你想去见我的父母吗? 跟他们没关系,我不打算去你家,娜娜钻进我的脖子,只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魔术师的故乡。 当然,等你对你的老板履行承诺,我们立刻就去。我笑,变出两张火车票难不倒我。 可是大黄怎么办?平,你想过它吗? 当初带它回家时我就知道,我们不会一直是它的主人。 娜娜跳下床,把角落里的大黄抱在怀里,难过地轻声嗔怪着,它这么乖。你怎么舍得。 好了,我过去摸摸她的头,等你想有个家,等我能稳定下来,等我们有一栋漂亮的房子。我们就养一窝的小狗,好不好。 我们把大黄送给了宠物论坛里一个爱狗的人。我们约在一个公园门口见面,对方是个面善的中年男人。大黄大概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一边不停地打转一边盯着我看,显得局促不安。我把大黄的牵引绳交给那个男人。这是一个交接的环节。这个中年男人家境殷实,长时间待在家里,有很好的养狗条件。出人意料地,大黄很顺从地跟着那个男人走了。要转角的时候,它回过头望了望我。安静地告别。 看着它迟钝憨态的背影走远,希望它能在新家愉快地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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