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晚了,孩子们都开始露出倦色,孟女士起身要去给房间里给他们收拾被褥,臭老头却开始下逐客令了,几乎是把几个孩子一个个推出家门的,孟女士拦都拦不住。她觉得莫名其妙,臭老头平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总是盼着孩子们能够回家来住。孩子们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边训斥着“又来给我和你妈添麻烦!”一边手脚麻利的给他们收拾房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实打实的是把孩子们赶出家门的。难道就是为了独吞个小蛋糕?
孟女士生他气,不想理他,也懒得问,径直进了洗手间去洗漱。可是越想越生气,她还没来得及和昊辰讨论他们准备把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呢?现在开始定酒店的话,差不多的酒店恐怕排期都在半年以后了。对于婚礼孟女士有好多美好的想法都还没有来得及和小阮沟通,可是臭老头就这样,为了一点口腹之欲,鲁莽的把孩子们都赶走了!她要去找他算账!
孟女士气冲冲的推门出去,看到臭老头时候他正在大衣柜的镜子前费劲的打领带,上身的衣服已经换成的雪白的衬衫,他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孟女士,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孟女士也愣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默默的退了出去。她坐在沙发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开始透出丝丝的甜意,嘴上还是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个臭老头!
过了好半天,只听臭老头在房间里喊了声:好了!孟女士才重新推门进去。没有灯光,只有蛋糕上几点跳跃的烛火,旁边是一捧娇媚鲜妍的花束。臭老头穿着西装,脖子后面的领子还翻着一个角,领带也不甚整齐,可是他额头上的汗珠确实密密麻麻的排布着,比他自己个儿齐整多了!孟女士走过去想抱抱臭老头,可是老夫老妻的,突然这样子亲昵其实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抬起手准备给他擦擦汗。臭老头没给她那个机会,他牵住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对面,然后放开她的手,严肃而郑重的说:
“小傻瓜,你是第一个让我开始憧憬婚姻生活的女孩,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带你走进礼堂的女孩,你愿意嫁给我吗?从此与我共度一生?”
哈哈,这是当年臭老头求婚时说的话,现在听起来竟然酸的倒牙,孟女士看着臭老头也是一副强忍着牙疼的好笑模样,终于忍不住拥抱住他,两个人笑做一团。臭老头说:
“我本来想穿我们结婚时候的那件西装的,我都找出来了,可惜呀,穿不上了!”
孟女士又笑了,可不是穿不上了么,这些年两人每天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眼见着好像没什么变化,可是臭老头比从前足足长了20斤肉呢!孟女士也是,胖了有十多斤。悄悄的,那些肉肉从紧实变得柔软,悄悄的皮肤从光滑变得松弛,悄悄的头发从乌黑变的灰白,悄悄的背开始不那么挺直,眼睛开始没那么清晰,思维开始没那么灵活……悄悄地,两个人就在一起变老的那么多……
臭老头的蛋糕上写着,“祝孟女士和刘先生新婚三十二周年纪念快乐”。这里有个臭老头的习惯,他总喜欢和人家说自己是新婚,开始是,新婚一年,新婚三年,新婚六年……到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新婚三十二年。
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呀。孟女士都好些年没有和臭老头庆祝过结婚纪念日了,竟然连这一天和大孙子的生日重叠了都不知觉。她不知道臭老头为什么忽然在今年想起来要庆祝一下,这年头,又不零又不整的,想像“金婚”“银婚”一样找个对应的名号都找不到。可是她也不想刨根问底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了,他们依然如旧。
“两姓联姻,一趟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孟女士逼着臭老头把他们婚礼上的誓言又背诵了一遍,才肯吹了蜡烛。蛋糕是不肯再吃了 ,大晚上的吃这些个东西简直太罪恶了。也不许臭老头再吃了,这种升血压升血糖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臭老头有些不高兴了,抱怨着“好心没好报”。不过,抱怨就抱怨吧,并没有什么作用。孟女士心里的高兴劲儿还没散呢,不和他计较!
伴着臭老头渐渐节奏平稳的呼噜声,孟女士也有了沉沉的睡意,眼前开始呈现出一圈圈的黑暗,思维开始陷入混沌,黑暗却渐渐平静成同一种颜色,长久的安静……直到刺耳的闹铃声响起……
北京时间,上午七点整,夏季太阳起得早,这时候天已经是一片大亮,我的脑中也渐渐褪去了混沌,一片清明。我的枕边没有人,没有臭老头。哦不,此时还不应该叫他臭老头呢,他才25岁,年华大好,青春正盛。而我,也不是孟女士。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曾读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倒不曾想到有一日我也会做这样的梦,如蝴蝶般栩栩如生。只是孟女士,梦女士,不过南柯一梦罢了。刘先生离开我的时候,我的蝴蝶便已经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