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背山》这个片名现在的寓意比当时更多。2005年影片上映时,观众只知道这片名代表故事发生在断背山。但由于这部影片的成功,“断背”有了另外的含义。
现在可以说,《断背山》片名就道出了影片的主要故事。
海报设计非常好,有故事有冲突有卖点。近景中的两位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近处是艾尼斯,稍后是杰克,都是牛仔装扮。重点是站位!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却不是彼此对视,无限靠近又不是。艾尼斯是正侧位,一如他在影片中的个性,中规中矩。杰克是正侧面,好像他想离艾尼斯更近一点,却又要保持距离。两人的神情,艾尼斯严肃,杰克随意。远处的背景,是镜子一样安静的湖面和雪山。无论是主体人物还是背景,都寓意着“宁静之中,暗流涌动”。
这部影片我看过很多次。奇怪的是,第一次对影片的记忆,竟然认为故事的“主要发生地”是在断背山,讲述的是两个牛仔在断背“山上”的故事。
当我第二次看时,才发现断背山上的爱情只是影片的第一幕。关于两个人离开断背山后的爱情纠缠才是主要内容。
这部影片一次次地感动我,因为有美丽的风景之下发生的禁忌之爱,因为有充沛感情与苍白现实的残酷对照,还因为导演李安对故事的完美表达,编剧对故事的精心设计。
这部影片的成功起始于精心的设计。这里且说前面八分钟的设计。
开场画面:黑夜中,有一线光可见,随着天色的渐渐变亮,“断背山”片名出现。
大远景,一辆大型货车自右下角水平驶入画面。天色还是黯淡,大货车换成小货车。黎明初现,艾尼斯一身牛仔打扮,从小货车上跳下来。
这个场景在影片中有什么作用?从现实作用来说,说明了艾尼斯是个穷小子,从远处来到这里,不辞辛苦。还有呢?故事的主要发生环境,西部,牛仔,草地,沙砾地,货车。还有呢?奠定了整个故事的情感基调:在黑暗中穿行,但是黑暗中有光,黎明的微光中有美丽的风景。
当我一次次重看这部影片的时候,甚至对黑暗中行驶的货车灯光也有了触动。想象着坐在车里的艾尼斯,他的身体和内心都处于黑暗当中,应该是冰冷的僵硬的,但有载他到彼岸的人,心中应有一点微温。
艾尼斯是从黑暗中走来,但是杰克呢?到的时候是清晨,背景是蓝天白云绿草地,还有一辆呼啸着驶过的火车。这场景,是否正暗合了杰克的个性?有些随性,天马行空,而且,他给艾尼斯带来的,不正是如火车轰鸣一样的巨大变化?
当杰克开着一辆破车到达老板的办公点时,破车非常“合时宜地”抖了两抖才停下,所以杰克下车后第一动作就是踢了破车一脚。然后,他放弃了对破车的抱怨,开始打量起不远处的艾尼斯来。
这个踢车的动作设计得太绝了。不仅说明了杰克只有一辆破旧的车,而且也说明了杰克对待破旧事物的态度:烦躁,抱怨,却也会寻找新的亮点。这为他后来与艾尼斯感情不顺时去猎艳寻欢埋下了伏笔。
穿着明亮蓝色上衣的杰克很想去和穿土黄色外套的艾尼斯打个招呼,走了几步,看到那边太冷漠就停止了行动。此时的艾尼斯靠着板壁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当头低下时,宽大的牛仔帽檐完全遮住了面部表情。
杰克对艾尼斯是否一见钟情?根据他一直在充分地观察艾尼斯,也很想引起艾尼斯的注意,但是他知道那方是一个羞涩的大男孩,所以他要采用不同的策略,肆无忌惮地一番身体扫描后,又假借刮胡子的动作,从车子后视镜里观察艾尼斯。杰克对艾尼斯应该是一见钟情。
基本上,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杰克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艾尼斯。
看起来,这些设计都是行云流水一般,因为都是极容易被认可的现实中的场景,所以也很容易被观众忽略过去。但又不是真的会被观众忽略,这些感情铺垫使得观众认为后面故事的发生自然而然。
艾尼斯紧靠老板的办公室门站着,好像担心那门跑掉了一样。所以当老板终于到了后,艾尼斯马上想跟进去,却又发现老板随手挂上了门而停止。杰克呢?看戏一样地旁观。
艾尼斯没有什么动作,却也正是在这种一动一静的对比中体现了另外一种个性:沉默、压抑、羞涩、紧缩。
在随后的情节中,对两个人的个性进行着进一步的说明,而酒吧闲谈那一场戏,则恰好成了两个背景介绍的最好方式。
这部影片的精彩之处在于,不仅对两个主角进行了精心的设计,甚至对微不足道的配角,也给予了精彩的表现。老板在影片中出现很少,但是观众记住了他的特点:粗野又精明的牧场主,做违法的事,而且不通人情。当老板对杰克和艾尼斯吩咐工作时,“恰好”打进来的电话既让此处有了张力和戏剧性,也是为了说明老板的个性,也为这两个年轻人的后来处境做下了铺垫,“你这辈子都甭想”,以后杰克与艾尼斯再也没有同时出现在牧场,“这辈子都甭想”好像又是对两人爱情的第一次诅咒。
开始看影片时,被那件衬衣感动,再看时,对妻子的处境有了更多的同情,现在,即使黑暗中的车灯也让我有了触动。我想好的影片就是这样,弥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