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万俟休

01

Eka是我的大学同学，大三那年从国内外联合办学学院转到同专业方向的我所在的学院，相对我们还都未开化的时尚细胞来说，Eka极擅长装扮自己。

第一次见她就是白白的皮肤，睫毛膏和腮红恰到好处，Chanel的Chance香水，轻巧飘逸的短裙配高跟鞋，精致的细框眼镜。这种形象一直持续到我们失联都没有过一丝懈怠，体育课之外她没穿过平底鞋。

我上课喜欢坐在阶梯教室的后部，视野好板书看得全面清晰，还方便下课从后门快速离开去抢占食堂座位。Eka因跟同学不熟悉也每次都坐在后面，跟我搭讪问我借时尚杂志看，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后来我们索性一起吃午饭。

Eka的爸爸是本地一家老牌五星级酒店的行政总厨，妈妈从她上小学开始就不再工作，专心照顾她，但每月炒股的收入比爸爸还多。

读大学正是我家负债压力的顶点时期，她的家庭条件比我优越太多，大多时候我们一起吃午饭她都不允许我结账，可能是以此感激我给她的陪伴吧。

同时她也常常邀请我去她的宿舍跟她一起看国内外的时尚视频，了解国外的明星演唱会和日常，她教我化妆带我试各种香水，她坦诚又单纯，完全不像阅尽凡尘的样子。她的英日口语都非常好，只是不爱学习枯燥的专业课。

实习的时候我被选去北京的单位，她留在大连本地一家五星级酒店，在那认识了她的初恋男友。男友长相干净清秀，一家人都很喜欢Eka的学历和语言能力，但半年相处下来男友一家对财物的趋之若鹜超出Eka的认知，我实习结束回来他们就分手了。

Eka从此变得很现实，再看不到她眼中清澈见底的光芒，看不到她说起喜欢的人时羞涩的脸颊。取而代之的是她对学历文化的嗤之以鼻，是她求我带她回北京趟一趟物欲横流的河，她变得跟男友一家一样的势利。

我带她回北京，租一间房我们暂且住下。老宋给我接风，带了一个外号叫小熊的朋友陪着。

后来小熊把Eka送进他小姨子的公司工作，那是北京最大最专业的外籍人士租赁中介公司，Eka每天的工作就是踩着高跟鞋带各种各样的外国人去看房子、看别墅、看写字间，帮助他们找到适合的居所。

Eka没有休息日。

好像她与小熊保持了一段时间的亲密关系，小熊帮她换了几身高档服装，工作稳定后在我与朋友的聚会中相继认识几个不同阶段能帮助到她的男人，最后在工作中认识一个阿联酋使馆三级秘书。

两个人正式交往后她搬去阿联酋人的高档公寓，把我们合租的两居室那间转让给其他人。

听说阿联酋人在老家有一个父母安排的太太，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帮忙照顾父母，他在美国接受高等教育并不认同传统的婚姻观，很想再娶Eka，并利用关系把Eka安排进使馆工作，每周工作仅四天，再也不需要踩着高跟鞋坐公交车跑各种地产现场。

偶尔Eka回来看我，背着我没有自信走进店面看价格的奢侈品包，坐着阿联酋人给安排的使馆专车，她说英语都不是他们的母语所以吵不起来架，她说他也会故意把小面额现金放在茶几上试探她会不会偷偷拿走，她说他们又换了房子。

一年后我们合租的房子到期，Eka提前出面单独与房东结算，连同把我的押金一起拿走了，然后拉黑QQ从此失联。我们平均分担押金每人2500元，是那时我每个月基本工资扣完各项保险的净剩数。

偶尔大学同学还会问起她，但我没有接收到任何有关Eka的消息。

我只希望她过得好，如果拿走我的钱会让她过得好的话。

以前有个女生说，现代社会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以不信任作为默认值的，随着了解的深入，尤其是遇到事儿了两个人共同面对，相互考察着对方的立场和处理方式，慢慢积累出信任。

这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我希望我们时常怀着积极的心态去面对世界，我希望蹉跎过后我们都还留有一颗纯净充满希望的心，可是生活并不会完全遵循着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城市的车水马龙是每个人急匆匆的步履，速度快了距离远了，回过头看不到人影嗅不到气息感觉不到温度。

不管多努力都走不到谁的心旁边，永远都有一个地方关合着。

之后的几年里我相继遇到几个人像Eka一样与我渐行渐远，有过纠葛但都以突然间的消失结束，我没试图寻找，来来去去才是人生本来的样子。

但每个人离开都会带走一点我原本默认的信任，直到默认值变成不信任。万一又被骗了呢？万一又被牺牲了呢？万一又失望了呢？万一又伤心了呢？

02

我交往过一个烟瘾很大的男人。起先他偷偷看我的微博，当看到我近乎迷恋嘟着嘴睡觉的比伯娃娃时，他特地约我去卖娃娃的店铺说要给一个朋友挑礼物，让我帮忙出主意，然后买给我。

他不爱看电影却乐此不疲陪我看，有时会在电影院睡着；他不爱喝咖啡就点好我的陪着我喝；他会恰到好处地询问我每天的行程，到我需要坐车的时候总会在停车场看到他。

他为了能尽快让我敞开心也向我证明他的决心，每次出门需要结账时他都把钱包交给我，一遍遍地告诉我银行卡密码，说里面都是我的钱可以随便花。

有一段时间我身体虚弱在家卧养，他每天买好多补品送来，陪我说话直到我睡意渐浓再离开。他把除了挣钱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我，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美好的事情，那是最接近我想要的生活的一段时间。

我其实很厌恶吸烟的男人，身体恢复了但对烟味更加敏感，甚至不能在有烟草的环境中久留。但他好到让我忽略他的烟瘾，我愿意远远等他吸完一支烟再一起离开。

谁还能没点缺点不良嗜好呢，可当他每一闪的眼中的光芒都与我有关，他每一帧的身体的行为都与我有关，他每一搏的心中的跳动都与我有关，留给他一点能令他愉悦的独享小嗜好的时间又有何妨？

这些小事儿见真情。

昨天与陈曦聊到各式各样的形式婚，他说日子总归是要平淡下来的，在一起生活十年八年每天面对琐碎的生活日常，激情何在？

我说不对，主观和客观要结合，生活趋于平淡是客观存在，可是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屈从于客观，没有主动创造生活亮点让激情延续，这才是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在操劳中习惯了遇到问题先给自己的不作为找借口，再给别人的不作为挑毛病，最后势如水火一拍两散。

温暖感，需要在一起才能体会；在意别人的在意，沟通才变得有正向意义。

我说我知道了，我不想结婚的根本原因是，没有一个人让我看到检讨自己改善自己，愿意把那么多不合适变得适合，努力创造更好生活的态度。

就像我常教阿康：客户不想跟你见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是你不够重要！那么你是要任由自己永远不重要下去还是不懈努力争取变得更重要？

没有一个人生来就重要，任何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由从无所谓开始，不熟悉不了解不信任，变成既不相信也不怀疑，再变成信任联系紧密，最后变得重要。重要的人自然在意他的在意，愿意做些事情为他开心，成就他的那条路上越走越丰盈。

原来他迟迟不肯抽出哪怕一丁点时间陪我是因为我不够重要，我理解包容了他的繁忙，他的事业心，并不能换来我的更重要。

他心中的更重要在他内心深处，我走不进去看不到真正，他紧锁了门。门那头的无限可能，我被永久封锁了探视权。

他无真情，我再多情都无用。

薄情的世界是那么多的无所谓，却没人愿意主动为别人多做一点点变得有所谓，还是你很重要我主动为你多做了一点点却得不到你的回应。

真情是我喜欢跟你一起去超市买食材，回家吃饭，葡萄酒佐餐，舞曲伴奏；

真情是我与你拖着手去赴约，你陪我的朋友们喝酒，他们喜欢你，我却佯装愠怒怪你喝得太洒脱；

真情是我靠在你肩膀上点菜，令老板娘回首赞叹“好温馨”；

真情是我们在电梯上我从后面环抱你的腰，你回头看我笑我快速亲吻你脸颊，你转过头躲开怕我看到你红了脸。

有一天我在写作业，智一连九个电话我都没听到，直到他按响我的门铃送来早餐。门一开他就冲过来抓住我胳膊质问我为何不接电话害他担心。

他把我电话里的叫车软件换成他的帐号登录，他说有时候忙起来不能送我回家，用他的帐号结账追踪路线和服务至少安心。

半夜作业写得不顺利跟他发牢骚说饿，他叫外卖给我，说吃饱了就有灵感了。还不忘提醒我不要吃太多。

他说辛苦你了我们去郊外散散心吧，我说我不想烦扰翻找目的地了，我们就随便走一直走，走到哪累了停下来就住下。

每个人都不是任何都擅长，但与我在一起，他都尽其所能去想去说去做，这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