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第57回 | 宝黛爱情面前的众生相

《红楼梦》实在算不上一部优秀的爱情小说。宝玉向黛玉表白了之后,两人之间的故事反倒少了。作者热闹地写起了贾府的过节和探春的理家,把宝黛爱情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节日过完了,探春的理家也有点儿声色了,作者没的可写了,这才又记起了宝黛爱情这档子事儿,写了一个章回。

以上所言有调侃的意味,大家千万不要当真啊,作者当然不至于没的可写。我们不能怪作者对宝黛爱情进行了冷处理,他可能和紫鹃一样心急,想推进宝黛爱情的发展。

但着急归着急,着急却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红楼梦》第五十七回中,紫鹃倒是着急了,但她的着急没解决问题啊。

大家都看出来了宝黛之间的亲密,除了紫鹃比较热心外,连当事人都冷冷的。这很奇怪,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大家难道就这样拖着吗?

黛玉明白了宝玉的心后,使性置气少了,一下子随和了好多。但这并不能表明,黛玉就满足于此了,不然,她也不会还是那么多愁善感了。

宝玉呢?他就更奇怪了。他也没往下继续推进爱情。而且,他本是个意淫之人,要让他由意淫彻底地走向意凝,由意泛彻底地走向意专,这也是很难的,甚至是绝无可能的。

王熙凤开过两个人的玩笑,但这是无济于事的,贾府的最高统治者毕竟是贾母。贾母对宝黛之间的爱情有着怎样的希望呢?她虽然疼这两个玉儿,但却没有让他们在一起的意思。紫鹃白热心了一场,害得贾宝玉都急成那个样子了,可是呢,我们依然没有看到贾母对宝黛爱情的表态。

王熙凤的玩笑和紫鹃的热心,在贾母这里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这个时候,薛姨妈也显露出了希望宝黛在一起的意思,这就是第五十七回中“慈姨妈爱语慰痴颦”的故事。

但我们可以看到,薛姨妈似乎也帮不到宝黛。薛姨妈说不如和老太太说,把林妹妹与了宝玉。紫鹃听到后是这样对薛姨妈说的:“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太太说去?”紫鹃这话很有意思。薛姨妈说的是,不如和老太太讲宝黛的事;但紫鹃的意思却是,让薛姨妈去和王夫人讲。紫鹃当然没有听错薛姨妈的话,她也没有说错话。通过“情辞试莽玉”一事,紫鹃觉得,在贾母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至少是看不到希望;现在既然薛姨妈有意,不如去找王夫人说去,再让王夫人去和贾母说,事情或有希望。但是,薛姨妈立刻开玩笑地臊她,说她是着急让林妹妹出阁了,自己也好嫁个人。玩笑归玩笑,但薛姨妈的意思是明白的:这事急不得。

这事为何急不得?我们不好臆测。但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姐妹,她又是贾母的座上宾,想来她肯定是很了解这两个人的想法的。急不得,可能是说了也是白说。

黛玉日日忧愁,宝玉也不去推进他们的爱情;其他有心的人王熙凤、紫鹃、薛姨妈等,或有心无力,或劳而无功;有决定权的贾母和王夫人呢,又始终不给个明确的态度。这个事情好难呀,把这么多精明的人都难到了。

宝玉和黛玉是相爱的,王熙凤、薛姨妈、贾母是很喜欢黛玉的,紫鹃对黛玉是忠心耿耿的。也就是说,在宝黛的爱情面前,没有人是坏人,没有人非得要拆散他们,但面对他们的爱情,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宝黛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了这么多,似乎还是不知道怎样结尾。那我就突兀且生硬地结个尾吧。可以说,《红楼梦》至此,悲声更显,悲剧气质更加显现。牟宗三曾评价《红楼梦》云:“ 有恶而可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可谓至评。众人在宝黛爱情面前的为难、努力和徒劳,深刻而生动地注解着牟宗三的那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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