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菲儿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那天我和同乡子宁、侯泽在一起吃火锅,可能是因为客人太多,我们排队等候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座位。菲儿就在我们后面一个,一直在哪捂着肚子嚷嚷饿得很。眼看就到我们了,服务生过来问:有没有六个人的,现在空了一桌,我们还没反映过来,菲尔就赶紧说,有有有,你看。我们这才发现他们三个加我们三个,刚好六个。侯泽有点小不高兴,但又不好当着服务生的面让菲儿下不来台,就半推半就的坐在一起吃饭了。
我私下里问过侯泽:
你从来不和生人吃饭的,那天怎么没有拒绝?
侯泽倒是很直接,他说:
可能是因为菲儿有些漂亮吧!
那你怎么又有一点不高兴?
因为她太闹腾了,而我喜欢安静!
其实菲儿不是有些漂亮,是特别漂亮,用我家乡话说,就是好看。侯泽确实喜欢安静,他有的时候可以半个小时不说一句话,要不是因为子宁,我都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的。可就这样的两个人,不知怎么就在一起了,后来听说是菲儿追的侯泽的时候,我简直大跌眼镜,Why?
都说大学里的爱情就是鸡勒,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每天一起吃饭逛街上图书馆之类的事,不过是借着爱情的名义找个人打发时间罢了!因此,我和子宁打赌,他们不会超过一个月的。可事实上,他们却坚持了一个学期。
放寒假的时候,菲儿提出想去见见侯泽的父母。侯泽就和她说家里穷,怕吓到她。菲儿就说:我追的你就会对你负责,不在乎那些没用的东西,然后,菲儿就跟着我和子宁、侯泽,拖了个大箱子,从北京西转贵阳再转到黄石县,再转那个小村。两天两夜才到家了,后来听菲儿讲,那是她第一次坐火车,还是硬座,可当时因为心里高兴,也觉得没多久就过了。侯泽怕菲儿去了家里无聊,就把我和子宁也叫上了。
侯泽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看到家里来了这么个特殊的客人,自然是高兴得不行,立马把家里的肥鸡宰了,顿着土豆给大家吃。菲儿也相当懂事,一口一个叔叔阿姨,还灶前灶后的帮着收拾,乐得侯泽父母合不上嘴。倒是侯泽,多少有些不乐意菲儿这么主动,一直就在在拨弄家里的黑白电视,但不知怎么回事,那电视就一直是一片雪花。
在侯泽家待了一个假期回到学校的菲儿变黑了不少,甚至连手也不像以前那么十指尖尖了。但是,她对侯泽的爱似乎有增无减,还是会给他带早餐,会拉着他上图书馆,会给他买一些好看的衣服;他在球场上打球,她就会在场外给他呐喊,他打游戏,她就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当然,他也很爱她的,虽然我看不出来有多爱,但是侯泽说他爱了,那就是爱了。
后来听侯泽说,他的父母不怎么支持他们这份感情。倒不是因为菲儿不好,反而是因为他们怕侯泽不能给菲儿一个好的未来,怕最后负了人家姑娘。我当时觉得侯泽父母是不是有点太理智了,后面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根本不会幸福,不是所谓的家庭差距,而是因为两个人,一个一直前进,另一个总是止步不前,时间长了,距离就远了。有些东西当下看来可能会觉得不可理喻,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老人们的眼睛,才是真的雪亮的。
都说毕业季是分手季,菲儿和侯泽可是差点分手了的。菲儿是想要和侯泽一起留在北京的,照她的话说,大城市里机会多,只要肯努力,发展也会很大,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但侯泽不想留在北京,他说在北京生活压力大,回到家乡找个月薪两三千的工作,生活就能过得好了。菲儿恳求侯泽留下的时候,侯泽就说:
我父母都在黄石,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总不能为了你连他们都不要了吧?
或许真是太爱侯泽了,最后菲儿竟然不顾父母反对,执意和侯泽回到了黄石。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群陌生的人,一些听得不太明白的话,甚至是不怎么合口味的饭菜…关于菲儿,我一直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说,为了侯泽,这样一再牺牲,值得吗?
其实在黄石,菲儿也是混的不错的,她进了当地最好的一家民企,从笔试到面试,她几乎是一路过关斩将。领到们对他很满意,甚至为她破了公司规定,没有试用期,直接录用。
我们都知道,在黄石,菲儿的工作已经是很好的了,可是侯泽的爸妈却不太高兴。按照他们的说法,进公司、企业什么的,都是去给别人打工的,而给别人打工,不用读书也行,村里好多孩子就没有读书但也是在菲儿公司上班的,那种工作让他们觉得脸上无光,给老祖宗抹黑了;读大学出来的就该找一份稳稳当当、拿国家工资、吃国家饭的事做起,那才叫工作,才对得起他们在孩子身上下的血本。因此哪怕我只是考了一个特岗,拿着几乎养不起自己的工资,在侯泽父母眼里,都要比菲儿强。
其实说什么好呢,侯泽毕业近两年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他一直在考公务员、事业单位、特岗之类的他父母眼中的正经工作,但不知是运气太差还是实力不够,他连一次面试都没有进过。其实他也有过一份工作的,是通过熟人介绍了,去水电厂做会计,如果他好好干的话,那其实是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可是他偏偏觉得在这个地方工作有些拉不下脸面,所以第一天上班,就因为他不愿意给副经理到茶就被人辞退了。
那天,我正和菲儿正等着侯泽下班,给他庆祝一下的。谁知道侯泽进门就阴着脸,说什么破地呐,爷还不伺候之类的话。菲儿也有些不高兴,毕竟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侯泽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呢?她试图开导他:
侯泽,什么事都要有个开始,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给领导倒茶的,要学会把握机会…
或许菲儿的话伤了侯泽的自尊心,他认为菲儿这是在瞧不起他,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教训他。他不耐烦说:
别以为你当上了部门经理就多了不起,就有资格来训我了,还不知道你这一路顺风顺水是什么原因呢,不就因为有几分姿色吗?不就因为会讨领导高兴吗?怎么了,这就看不起我了…
我看到菲儿被气的红到耳根子的脸上铺满了失望,她狠狠地甩了侯泽一个巴掌。或许她没有想到,自己不顾一切去爱的人,竟然这么没有担当,竟然这么不怕自己受伤。她说:
侯泽,在一起这么久,你为我付出过什么?为我们的未来做过什么?在学校,我看书的时候你都在打游戏,逼着你看书你说我多管闲事;和你说要考证书你说那都是没有用的,有实力就行;给你找了兼职你不去你说发传单做服务员什么的很丢人……我问你为什么不努力你就说我不够爱你,在嫌弃你;我问你未来怎么打算你就说黄石这个地方大学生是香饽饽。就算你在学校时不了解外面的竞争有多残酷,那你考了几次总该明白要看书要努力了吧,可为什么还是天天打游戏,打麻将,有用吗?
然后,侯泽总结出一句话
菲儿,你看不起我,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
然后,侯泽起身就走了,我以为菲儿会追出去,然而并没有,甚至她抓住了要追出去的我。
她说,我累了,小兰! 我以自己的实力得到这份工作,以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认可,偏偏没能让他明白我。回头看看这几年,真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
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菲儿对侯泽的好身边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菲儿那种过分不计较的爱我们都是不怎么看好的,但好像从来没有人点破,好像别人都明白,可他俩却一直糊涂着。
这件事大概过了一个多月,菲儿来电话说:
小兰,我就要回北京了,能来送送我吗?
你回北京干嘛?家里有事?
没事,只是我回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在这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过来看看我吧!
什么时候?
明晚八点
就因为那天的事,他们分手了。这是后来菲儿和我讲的,从那天以后,侯泽就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她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他说忙就挂了,然后她就去找他,结果他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满嘴的脏话,一屋子的烟味,地上床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衣服。菲尔说趁侯泽还没有发现她,她就悄悄走了,也是那个时候,她决定不爱这个人了,决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了。
按理说我该挽留菲儿的,可是我发现我开不了这个口。如果说以爱情之名,那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会信;如果说工作,她明明可以得到更好的。所以,她走的时候,我只是静静的抱了她一会,告诉她要好好的,她微笑点头。我问了那个一直藏在我心中的问题:
当初怎么会看上侯泽,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不怎么喜欢我。
傻丫头,下次爱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这么用力了。还有,爱情这种事,一定要有回应的!
菲儿的回答让我觉得牵强,但我知道她一定没有骗我,但很多事就是这样,并不是一定要有因果。
侯泽知道菲儿离开的事是在很久以后,侯泽父母进城来,侯泽想和菲儿一起请两个老人去吃点好的,才发现菲儿电话已经打不通了。等他跑到菲儿公司,才知道,那个曾经满世界追着他跑的女孩,已经默默离开了。
那一段时间,侯泽好像很难过,他总是在喝酒,喝醉了就打电话给我。一直在抱怨菲儿狠心薄情什么的,刚开始我还听着,到后面,我也懒得听了。
直到子宁打电话来,说侯泽喝酒胃出血,住院了。在医院的时候,我问侯泽:
菲儿走了,你不难受吗?
我为什么不难受,她曾经说过,我若不离不弃,她必生死相依的!
那你爱她吗?
爱
如果真的爱她,为什么不努力给她过好一点的生活?
她说过,她不在意这些的!
那天,我这个毫无干系的人也对侯泽发了火。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醒,才能学着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菲儿离开不是因为你没有钱没有工作,而是因为你不努力,没有上进心;是因为你不懂珍惜,不会付出。你仔细想想你为你们的感情付出过什么,为了几句不舒心的话就能和她怄气那么久你还算是男人吗?
我不知道那几句话他听懂了几分,我是说完就走了,心里还暗自庆幸,幸好菲儿离开了!
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一定会为了她把自己变得更好。因为我相信,为了一个人适当做些改变,不是说他不够爱我或是我爱他更多一些,而是我希望自己可以跟上他的节奏,让这份感情走得更长更远。而我希望我爱的那个人,也会为了我把自己变得更好,爱情,应该让人学会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