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笔,触屏平板和电脑

在《三体》的尾声,写到罗辑想要在太阳系最远的冥王星上面将人类文明记录下来。用尽各种方法,才发现原来最靠谱的方法,也就是最原始的方法:石刻。

且不谈人类灭绝这么大的事情,单是在有限的人类文明之中,想要把思想流传下来,又不用石刻和口传那么低效率,到如今的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用纸的。

出版业近年来新兴了电子出版业务。知乎上关于“电子出版” 即ePub的简介如下:

“电子出版,是一个开放的标准,属于一种可以“自动重新编排”的内容;也就是文字内容可以根据阅读设备的特性,以最适于阅读的方式显示。”

电子书早就不是新奇的东西了,但是若不是还有纸质出版业务撑着,用电子的方式进行图书出版发行,我觉得挺没有安全感的。一本书拿在手上占地方,看起来占时间,就算时间长了老旧字迹模糊,只要不遇上大乱需要焚书,每每翻起来都还能有所收获。可是换了电子出版,看小说还行,但是若需要看一部大部头哲学史,每天看几页,不仅没有这本书在身边占地方的感觉,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数字化,最大的麻烦是,我每每尝试用电子书进行深度阅读,就感觉自己是在练水上漂,还没搞懂具体呢就先抽象了,然后就要在抽象层上再抽象一层出来,连个使劲儿的地方都找不到。

出版这个词很专业,我并不是一个出版商。可是我对于我自己的做的学习笔记,也有一种希望它可以漂亮见世面的情结。我想要计算机高效的编排技术,却又无法割舍对笔和纸的留恋。在被科技弱化的思维深度和被纸笔削弱的美观效果之间挣扎着的我,今天忽然发现,原来我在做学习笔记这件事情上,似乎同时扮演了出版商和读者的角色。

俗事不易,数字出版技术的出现自然是好事,可是这个过程还远远没有结束。对于出书的人和读书的人来说都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决定把我自己这段经历写下来,权当做一种理解手段。

因“手抄”问题而求助电脑码字的蹩脚“出版商”

对于“记笔记”这件事情,在只靠纸笔的高中岁月里,我是很没有条理的;再加上写字写得特别丑, 这三个字对于我的意义仅限于课堂上不动脑子地信笔涂鸦。高考结束当天,笔记们,和着高考资料,乱七八糟的大书小书统统卖给了收废品的阿姨。

大学里面有了电脑,但是打字一直龟速,而且出于对于不插电的纸笔的信任,信手涂鸦依旧是“做笔记”的主旋律。

平时考考试也就算了,但是,考研不是一个期末考试月的事情,脑子记不住的东西,确实需要好好记下来。于是乎,在考研的重压之下,我终于开始认真地记笔记了。这里讲讲我的英语作文笔记。直接手写的笔记,太丑,我写了一页,在翻过到第二页的时候卡住了。

这笔记没法看。想着我在考试之前得把自己整理的作文倒背如流才行,在如此伟大的事业面前,我那消失多年的强迫症犯了:我无法忍受不完美的字迹和结构。

我接下来的做法是,寻求电脑的 帮助。我照着考研英语作文书,用Office里面的Word一个词一个词地把作文整篇地码下来。起初只是想着用Times News Roman这样工整的字体码出来的东西我可能还有心情多看几遍;后来由于增减字数和段落的便利,我对参考书上的文章内容也开始大幅度地修改。

  • 凡是我看着没有逻辑,有堆砌字数或者卖弄文采之嫌的部分,删之而后快,然后洋洋洒洒地码上我的观点和论证(当然是先用简体中文);
  • 凡是觉得观点千篇一律,内容重合,没有意义的文章全都避而不看。

随着打字日趋熟练,用Word码英语作文成为考研期间一件特别惬意的事情。
Word 文件自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恰恰是这种抽象性给了我关于各种作文题目的想法有发挥的空间。

  • 我再也不会因为字写错了用胶带纸或者修正液别扭地修改
  • 也不用因为想给文章中间加一个非常有力的论据而撕掉某一页纸重新来过

执着于深度阅读的强迫症“读者”

上述是我与现代打字技术的最初一次比较彻底的和解。但是,新的问题来了。
到了我觉得整本作文参考书都差不多被我码完一遍的时候,现在我需要好好背背书了。可是这意味着

  • 我必须把电脑的休眠设置关掉,然后一直盯着电脑背。
  • 我的电脑不是触摸屏,想给重要的词语加粗就只能用鼠标。

这些还是小事,最难以容忍的是,虽然所有的文档内容按照合适的条理排列成一排文档和文件夹,但当不同的主题和观点们一个个地躺在我的D盘里面不同的Word文档里面的时候,你想要把不同的观点联系起来在脑海中整合为体系就有困难了。你当然可以把文档们都打开,但是失去了传统纸质笔记本可感的页码先后顺序,不同的文档在同一个屏幕上面移动,重叠,打开,关闭,不断地打断我的思路,抽离我的深度记忆。

三番五次地被黑屏,误删,字体错乱打断我的思绪之后,我终于还是选择把整理出来的作文打印出来背。我用A4大的得力笔记本,左边贴上翻译,右边贴上作文,然后在文本上用荧光笔勾勾画画,看到一处可以联系前面某一篇作文的相似观点或者单词,句型,就在作文边上的空白上用蓝色水笔抄写到一起。

重回纸张自然是免不了在粘贴,书写,涂改方面花一番力气以适应我的强迫症;偶尔遇上一整段不满意地也得忍住心疼不加犹豫地撕掉。所幸的是那时我写英语作文的体系初成,笔记本不至于在各种修改中散架。

电子“出版”基于出版商和基于读者的最新进展

考研圆满落幕,英语分数比想象中好得很多,我想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我的“三部曲”;
1.“出版商”式搜罗:用Word搜罗作文题型和观点
2.“编者式”加工:用Word对在范文内容上进行自我创作
3.“读者式”背诵:打印出纸质版做成我的专属笔记进行深度记忆

如果说对于考研时候的那整部英语作文笔记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1.它作为一堆Word文件,除了放在电脑或者云端占内存之外,我相信再也没有人会去看了。
2.它作为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笔记本,自从被送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不过,只要你一直在考英语作文,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今年我在考雅思。
有了上一年的经验,今年我的英语作文的整理工作,比起去年就顺利多了。随着电脑越用越熟练,对于各种文档处理软件,Word,Excel,还有Onenote 的热爱也与日俱增。
目前,鉴于前两步工作逐渐接近尾声,我对于我的专属笔记本应该是纸质还是电子版又有了诸多犹豫。

  • 纸质版,有条理和顺序,背起来很舒服;在深度记忆过程中需要多次更新,而且只此一份,不易保存和传播。
  • 电子版,免疫于无数遍的体系构建修改工作,保存倒不难,传播也不难;拿来背有困难,想要不插电地即翻即用也是不可能了。

我决定先尝试采用触屏平板代替电脑, 用电子版进行“读者式”深度记忆。有可能这一次我可以真正实现无纸化了。不过就算如此,考试结束之后,我依然会打印出一份终稿来,作为对“电子出版”最后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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