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芬芳/文
3.运用这些描写,可起到怎样的作用?
前面我们说过,小说是曾经活着的历史,也是对曾经生活的再现,它不仅要写各种人物的经历,结局,命运的转折,还要呈现人物生活的场景。
所以,这些场景都是非常重要的。
比如风景描写,它也有它存在的意义。
大家读鲁迅先生等大师的小说,就会深有感触,他们文中的风景,常常像一幅美妙的画卷,大气而清晰展现在我们眼前,或清新雅致,或粗犷野蛮,或苍茫晦暗,或高远宁静,总之会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阅读中我们发现,有的作家把小说故事情节设计得非常紧密,没有构思没有闲情停下来写周围的环境,比如写一条街道,或者一个人的面容、表情等,没有一点点闲情雅志,相反的让文章显得不舒展,不沉稳。
我们再读大作家的小说, 常常会有一种劲道和稳重,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沉着,有一种按步就班的气定神闲。
比如在小说中,常常会穿插一出电影画面,生活画面,街上的气息,一个人的穿着打扮的描写等等,就是为了追求这种的效果。所以,大作品中这样的节奏感一张一弛,运用感官和身体写作,闲笔的应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写作方法,却总是能在文章中起到较大的作用。
4.如何调动感觉器官进行写作?
在中医学里,医生用望、闻、问、切来给患者看病,在写作中,我们也可以通过眼、耳、鼻、舌、身等感觉,表现在作品的文字中,赋予文字生命力和想象力,这样写出来的文章,可以调动读者的感受,打动读者的心。
我同样用举例的方式,让大家来理解,再来欣赏几段文字。
比如莫言先生在《红高粱》里写道,高粱的叶片像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身体。
这段话是不是触动了我们身体的感觉,对高粱的叶片记忆深刻?
奶奶神魂出舍,望着他裸露的胸膛,仿佛看到,彪悍的血液在他黝黑的皮肤下川流不息。
这段话里面有视觉的、也有意识的想象。
莫言先生在小说里,经常写到吃,写到香味,也写的非常的与众不同。
他在《罪过》中写道,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感觉到香味像粘稠的液体,吸到肺里也能解馋的,香味也是物质。文字中的香味是不是触动了我们的鼻子和肺部神经?
他写小时候,掉到茅坑里,大哥把他捞上,他自己闻到了肥皂味儿,鱼汤味儿,臭大粪味儿。
这种写作是不是调动了你鼻子的感受?你读后有没有过目不忘的感觉?
还有一段,更为细致.
看到那苍蝇是不断地翘起一条腿来擦眼睛,抹翅膀。然后看到一只大蛤蟆爬过去,悄悄地爬,腿慢慢的拉长,收拢,像苍蝇靠拢,苍蝇也感觉不到。到离苍蝇还很远的地方,它停住了,啪,嘴里的舌头像梭镖一样弹出来了,它的舌头好像能伸出很远很远,而后苍蝇就没有了。
在这段话里,他很好地为我们展示出了一个动态的画面和情景,动员了我们的眼睛,我们的耳朵,我们的味觉,还锻炼了我们紧跟着的那颗阅读的心。
所以,大家在写小说时,应该调动自己的全部感觉器官,你的视觉,你的听觉,你的触觉,或者是超出了上述感觉之外的其他神奇感觉。
这样你的小说也许就会具有生命的气息,它不再是一堆没有生命力的文字,而是一个有气味,有声音,有温度,有形状,有感情的生命活体。
文章有感觉,有感情了,才能打动读者的心,这是一个很好的很有价值的写作经验。
5. 调动感觉器官来写作,可以借鉴的四个技巧。
我们再来看《丰乳肥臀》这部小说,其中也有大量的描写。
比如,这丫头大眼直鼻,额头宽广,长嘴方额,一脸福相,更兼那两只奶头上翘的乳房和宽阔的骨盆,一看就知道是个生孩子的健将。
这些描写,都是直观的,物质的和观赏性的,冲击着你的视野,就能塑造你作品中所描绘的景象,吸引读者的眼球,这是技巧之一。
莫言先生在小说《酒国》里关于“全驴宴”的描写。
“先是12个冷盘上来,拼成一朵莲花,驴肚、驴肝、驴心、驴肠、驴肺、驴舌,驴唇……全是驴身上的零件”
“驴菜滚滚,涌上桌来,吃得我们肚皮如鼓,饱嗝不断,大家的脸上,都蒙了一层驴油,透过驴油,显出了疲惫之色,仿佛刚从魔道里牵出来的驴子”。
这同样是对吃的欲望的描写,可谓是非常壮观的景象,适当地夸张、夸大描写,并适当的虚构,这是技巧之二。
在这里,穿插讲一下虚构的技巧。
从哲学的意义讲,虚构的真实比现实更真实和可信。
但虚构太过,没有了生活的基础,读者也就失去了可读性和信任感。
在小说中虚构得非常成功的典范,那就是鲁迅先生和金庸先生。
鲁迅先生的小说为什么影响力大,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虚构的情节和人物有一个真实的背景。
比如在辛亥革命前后,他写的底层民众和小知识分子的艰辛、困苦,木讷麻木与拼命挣扎,就构成了一个那个时代真实的语境,小说也就成了历史讲述中的一部分,也就有了真实与虚构的结合。小说有了历史的旁证,也就变得更具有可读性。
金庸先生他写的武侠小说纯属虚构,但他选择了多个朝代,元末明初,明末清初等等,并将虚构人物与真实历史人物结合,比如韦小宝与康熙,郭靖与成吉思汗等等,一虚一实也让读者信以为真,这就都是很高很好的写作境界。
写作就是这样一种视觉艺术,要善于使用那些图画般的,鲜明景像的句子和描写,这是技巧之三。
比如,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夜航》中描写黑夜。
里维埃在沉思。他已不抱希望,这个机组将会沉没在黑夜中某个地方。
里维埃想到深沉的黑夜像神奇的海洋,埋下了多少金银财宝……
黑夜中,这些苹果树带着尚未授粉的满枝繁花等待着天明。黑夜是富裕的,充满芳香、沉睡的羔羊、尚元颜色的花朵。
慢慢地,朝着太阳,将升起肥沃的犁沟,滋润的树林,新鲜的苜蓿。
是不是很形象,很有想象力?
大家再往下读,飞机从巴拉圭,像从一座满是鲜花、矮屋、静流的乐园出发,经过一个个中途站,沿着旋风的边缘往下溜滑,旋风连一颗心也没遮住。
九位旅客卷在旅行毯中,额头紧贴玻璃窗,像望着挂满首饰的橱窗;阿根廷的小镇到了夜里金玉满堂,反使璀璨的星空显得苍白。
飞行员在前座,两手捧着飞机宝贵的生命,圆睁着月光荡漾的眼睛,像个牧羊人。
地平线已经布满了红光,不久城内每块石头都将放出异彩,如神话里的宝藏。
报务员手指按出最后几分电讯,好似在天上高高兴兴殚完了里维埃能领会的奏鸣曲的最后几个音符。
接着他收回天线,伸伸懒腰,打个哈欠笑了,大家都到了。
是不是有同样鲜明的感觉,好像图画就在眼前。
关于图画般鲜明景象的描写,这句话的理解,我再举几个简单的例子。
大家非常熟悉的,那些世代相传的谚语,也几乎都是具有视觉图像的字句,比如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干里等等。
还有那些形象的比喻,如硬得像钻石,僵死得像木板等等,都带给你明显的视觉冲击。
最实用的,还有第四个技巧,就是用好数字和关键性细节的描写。
费城拥有比世界任何城市更多的私人住宅。如何加深这种印象呢?
费城的私人住宅数目,远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大都市。
仅仅在费城,就拥有397000栋私人住宅。如果把如果把这些住宅放在8米宽的土地上,一栋紧靠着另一栋,排成一排,可以一路从费城排到这个会议厅,还要排到丹佛市,全长3027公里。
第一,作者列出了数据,397000栋;第二,进一步具体化,如果把这些住宅放在8米宽的土地上,一栋紧靠着另一栋,排成一排,可以一路从费城排到这个会议厅,还要排到丹佛市,全长3027公里。
人们可以忘记他所写的数字,但是在心里不可能忘记他描绘的场景,因为他的场景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你的心里。
第二个例子,尼亚加拉大瀑布每天所浪费掉的潜在能量惊人。到底这个潜在能量如何惊人,我们不得而知,或许能产生不同的模糊猜想。
如果再看第二段,我们把它换成这样一句话,在尼亚加拉瀑布这儿平均每小时浪费25万条的面包,我们可以在脑海中想象,每小时有60万枚新鲜的鸡蛋从悬崖上掉下去,在漩涡中制成一个大蛋卷。
或者,如果印花布不断从一架像尼亚加拉河那样宽达1300米的织布机上被织出来,那也就表示,有同样数量的布料被浪费掉。
是不是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和理解呢?这就是用好数字的效果。
用法国哲学家艾兰的话说,“抽象的风格总是不好,在你的句子里应该满是石头、金属、椅子、桌子、动物、男人和女人!”
小威廉.史创克在《风格之要素》一书中这样阐述,“那些研究写作艺术的人,如果他们观点有一致的地方,那么这个观点就是,他们认为能够抓住读者注意力最稳靠的方法是要具体明确和详细,像荷马,但丁、莎士比亚等这些最伟大的作家,他们高明的地方,就是由于他们在处理特殊的情境并续写关键的细节,是他们的语句能够唤起读者脑海中的想象。”小结一下,这就是技巧之四,用好数字和抓住关键细节的描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