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就在俄克拉荷马州，琳达被人当作猎物追逐吗？”，艾米丽说起她朋友琳达的这事神神秘秘，弄得我也紧张兮兮。门外分明是夏日午后，阳光轻洒灌木丛。我却觉得冷。作为闺蜜的她，诫言似的招呼我坐到旁边，端来一杯浓咖啡，跟我讲琳达的遭遇。

一、越野岔路

“嘿，派对我去不了，开车到了芬奇峡谷，估计今晚能到家。……嗯，再见，艾米丽。”

琳达挂了电话，手机丢到一边，然后扭动车载电台旋钮。那是二十来岁的人听的嘻哈，节奏欢快。

这是早夏，凉爽的空气中也有了丝丝热气。琳达金色短发摇曳，穿着米白色短袖衫和牛仔短裤，为了方便踩油门特意选了平底鞋。

车窗外俄克拉荷马州州的地貌。琳达是杰森银行的客户经理，这次去邻城出差后，正驱车走公路州际公路回家。道路蜿蜒，穿过山坡和林野。这里地貌丰富，植被覆盖适度。公路在半山腰以上，朝远处山谷看，视野算得上辽阔。

轻踩油门，汽车发出悦耳的轰鸣。颠簸和推背感，是越野爱好者的代餐。尤其是对琳达这样的新手来说，更是多了美妙的新鲜感。

吱——一阵刹车声，琳达的探险者suv停在了一个岔路口。车窗慢慢落下，琳达的金发被封吹动。

从公路往北的地方，出现了通往下方山谷的一条泥路。那是条略微曲折的路，两侧是红泥地，伸展着稀疏的灌木丛。

高速旁边一条岔路。林娜看了看车载屏幕，时间1点23。gps导航显示，沿公路走只剩3小时的路程。时间充裕。

再看了下汽油，还有一半，而路线上来看，走山谷的路会缩短三成距离。看来汽油是够用的。

琳达来回摆了两下头，观察前后并没有车看见她。她的金色短发在风中飘摇，然后盯住山谷小路，吸了一口气。方向盘往右一转，车摇摇晃晃开了下去。

二、我选择泥泞山谷

对越野爱好者而言，没什么比摇摇晃晃的山坡更“美味”了。尤其在参加完庄重的金融会议后，琳达内心的野兽急需撒欢。

车子踏上泥路，琳达恨不得一个油门踩到底。但理性告诉她，踩到底轮胎会打滑。何况要慢慢享受这山麓风景和道路。

虽然是新手，琳达还是能根据泥土的松软程度推测，两天之内应该是下过雨。但是不会感觉很泥泞。

摇下车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为之一振。琳达漫不经心四处张望，观察很多种植被。灌木丛间有蝴蝶，还有几种鸟。

观察一会，琳达就专心于道路，在略有坡度的地方练习越野，试图找到最省油的路线。每翻过一个小坡都会带来成就感和愉悦，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

“真好”，琳达想，“大自然总是免费而慷慨，提供了这么好的路线。这可比公路好多了。”

“不过就是费点油。”新手难免无法选择最优路线。是的，车子在山麓开了半小时，已经到了底部较为平缓的地带。而底部难免积累了些雨水。

琳达的suv有两次也陷入了泥泞，她就采取来回拨方向盘，猛踩油门的办法。也可能车辆性能比较好，琳达的车总是能脱险。不过，这样也就加速了汽油的消耗。油量3/5，顺利的话还是充足的。

前方是比较平坦的干路面，琳达颇为轻松地吹声口哨，再四处张望。

不经意间，她瞥到后视镜有个棕色的小点，好像是小泥点。

她观察后视镜里，发现“泥点”在后方路面上摇晃。忽然一个泥点发出小闪光，好像是折射的日光。噢，那原来是一辆车。

琳达轻笑，原来也有个爱好者选了这个路线。其实无妨，自己加速开就好。琳达多踩了油门。

但是显然，后方的越野车更熟悉路况。十分钟后，“泥点”越野车已经接近了一半，在后方四百多米处。琳达看清，那是辆深棕色的越野载货卡车。不对，那深棕色可能只是泥巴的颜色，这车看起来很久没洗过。

已接近黄昏，光线是温暖的橙色。接近就接近嘛，琳达想，让他超过去好了。说不定还能聊两句。

前后都是荒无人烟的地带，琳达难免还是有点警惕。她想起看过的一些新闻。

三、后 方的 惊悚

琳达观察后视镜，那辆带着货斗的皮卡保持着车距。距离刚好让琳达勉强看清那个驾驶员的轮廓。

那个驾驶员戴着宽檐帽，上身穿宽松的牛仔夹克，看起来有点脏，一副粗犷不羁的样子。一只手掌控方向盘，看起来漫不经心。

琳达深吸一口气，盼望后方是一个温和的大叔。

太阳逐渐西沉，山头洒落的影子越来越长，已经快要遮蔽汽车。能见度越来越低了。

随着山影拉长，琳达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调小了点音乐，整理思绪。

不知是不是错觉，后方的皮卡略微有些拉近距离。琳达看了下油表，四分之一。希望前边都比较平坦。关键的是——千万不能出错！她犯错的机会不会很多。

“嘶——呼——”琳达深呼吸，让自己清醒一点。

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的视线总不自觉看向后视镜，油门也逐渐僵硬地踩得更深。

嗡嗡嗡！——汽车发出蛮牛似的咆哮。然而琳达知道，猛踩油门只能毫无意义地损失汽油，甚至会原地打滑。

车辆来回起伏，琳达紧紧贴住椅背，以此来寻求仅存的安全感。

琳达瞥了一眼旁边座位的抽屉，但愿里面会有点防身的东西。

琳达又不自觉看了下后视镜，那辆皮卡里出现了些许闪光——嗬，她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是枪管的反光！

心跳咚咚咚剧烈加速。琳达左手颤抖地紧握方向盘，右手慌乱去摸开右边抽屉。咔——抽屉打开，谢天谢地，她没有忘记放进去——那是一把亮银色的单发柯尔特。

她许愿里面有子弹。弹出弹匣后，她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糟了，子弹在哪里。琳达到处乱翻，终于在右边的遮光板里凋落两颗子弹。

子弹在椅子上崩落，落在了右边的座位下。琳达左手抓方向盘，右手使劲往下摸索。她瞥了眼后视镜，那人慢慢将枪口伸出了车窗！

四、狩 猎！

车子剧烈颠簸，子弹在座位下反复跳动。经过漫长的两分钟后，终于，琳达的指尖触碰到凉凉的金属。她抓住了一颗子弹，坐正身子，抓住弹匣递到左手抓住，然后用右手往里面装填。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泥坑，琳达躲闪不及，车子陷了进去。

空气像凝滞了一样。子弹卡了进去，琳达丢开弹匣，双手摆动方向盘。

皮卡越来越近！——琳达呼吸急促，挂到倒车挡，倒一点车然后迅速挂前进挡，“嗡嗡”，剧烈的油门响声后，车子开出了泥坑。

琳达赶忙又把弹匣装进柯尔特。

车子又开了十分钟，油量不到五分之一。琳达已经不敢再看路程了。

山影已经遮盖了车辆，路途变得有点模糊，然而琳达不敢打开车灯，可能是出于不想被后方皮卡关注到的心理。但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琳达知道那辆皮卡不可能不在关注自己。

琳达不停许愿，后方的车辆只是个猎人。是的，他应当是来打猎的，只是刚好遇上我而已。

不然，车子如果再陷入泥潭，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思绪刚飘过，在模糊的昏暗之中，一个下坡，车轮又陷到泥潭里了。

琳达猛踩油门，眼泪几乎掉落。她猛打方向盘，全都无济于事。后视镜中，那辆车竟然打开车灯，慢慢地凑近了。

不好，必须作出决定！——琳达把车辆扭到向右歪斜的角度，以便掩护她走出汽车。

她右手握紧手枪，深吸一口气。左边，有一丛茂密的灌木。柯尔特里有一发子弹。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石头、树枝，垫到车轮底下，发动车辆。

不能慌，琳达深吸一口气。倒数五秒，“嘭”，打开了车门。琳达弯腰一跳，到了灌木丛中。她浑身战栗，弯腰悄悄前进，生怕碰到灌木丛会引起注意。

琳达捡起石块，丢到车子左轮旁的泥潭里。她爬行着慢慢搜索，然后瞥见了后面的皮卡，那车竟然嘲讽似的，慢慢放缓了。

五、终极 陷落

他究竟想做什么？也许没发现她下车吧。可能皮卡也怀疑自己的身份呢。——没工夫细想，琳达加速寻找石块。只要他是个猎人，是不会对自己有威胁的。

“嘭！——”一声剧烈的枪响，然后崩落的泥土落满了琳达的金发。

琳达紧紧趴在地面。潮湿的土地产生凉意，透到了琳达的背脊。琳达的眼泪打湿了脸庞，颤抖的手仍抓着一块石头。

快，快，快！！——琳达大脑已经空白，弯腰窜到了车子前面。她丢下石头，把石块都塞到两个轮胎的前方。然后一溜烟又窜到驾驶室。

车子刚才已经熄火了。琳达呼吸急促，几近接不上气，颤抖却迅速地拧钥匙，发动车辆。发动机轰鸣，琳达来不及关车门，猛踩油门，轮胎剧烈地甩起大量的泥土。根本顾不得油量消耗，只要能开车多跑一点就好，只要多跑远几分钟，前方说不定就有人烟。

终于把石块蹭到了轮胎下面，车一摇晃，开出了泥潭。琳达猛踩油门，车子窜上了下一个土坡。

同时，“哐”地一声响，皮卡又开了一枪。但是打偏了，打在了旁边的草丛。

琳达屏住呼吸猛加速，注意着避开所有泥潭。

枪声没再响起，后面的车仿佛想追赶，也加速前进，两车保持着距离。

终于，前方山谷间露出了些许光亮。那大概是一个小镇。对了，还有一排路灯，到公路附近了。

再看油表，已经七分之一左右了。加油，加油，——远远眺望过去，只剩五公里左右就到这无比漫长的山坡上面了。哪里就会有车辆经过。

油量还够吧……大概，或许。

这个坡实际上又长又缓。夜幕正慢慢从远方向东移来，路灯在夜幕映衬下越来越亮。

八分之一……九分之一……

后方的皮卡还在接近。那杆枪再度伸出窗口。

车辆在淤泥中艰难爬行。皮卡正在不断逼近，那辆车的轮胎更有摩擦力，底盘也更高。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辆车像是个猛兽，不断逼近，在后视镜里呈现出具有压迫感的黑影。琳达摈住了呼吸。

她举起了手枪，她想要给后面一个警告。

手枪慢慢伸出车窗，她估计后面车是注意不到的。

琳达犹豫了半分钟，还是扣动扳机——“嘭！”

六、困 兽

后面皮卡仿佛被惊到了。猎枪从窗口收回去，车辆也放缓了，那个戴帽子的头一晃，似乎在车窗朝外观望。

趁此机会，琳达再度猛踩油门。车辆歪歪扭扭地朝前挪移。后面的车灯在后视镜里摇晃，经常闪过琳达的眼睛。琳达也打开了车灯。

现在，只剩一颗子弹了。而它还在座位下不知什么地方，正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在油门轰鸣中也能听清。她必须快点找到那颗子弹！

汽油已经越来越少，眼看着就归零了。那个指针像悬崖之上的一根飘摇的木棍。

前方，公路上非常稀疏的会经过一些车辆。

不妙，后面的车也在加速追赶，越来越近了。琳达感觉自己越来越慌张。

车子已经快没油了，必须要感到接近公路的地方。还有两千米。只要足够接近，琳达就跑到草丛里，然后朝公路狂奔。

还有汽油，还有。距离一千多米。汽油还剩十分之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一千米……加油。琳达小心掌控着油门，后视镜里的皮卡也越来越大了。

“哐当”，车前轮竟然掉到了一个泥坑里！左前轮胎空转，三个轮胎卷起泥土，发出轰鸣。糟了。

琳达继续猛踩油门，“嗤嗤”，随后是一片死寂——车子熄火了，这下真的没油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快点跑！

不，不，腿肯定跑不过车。何况这个地带略微有点空旷，很容易成为猎枪的目标。自己可不想成为什么猎物！不，要反抗，必须要找到那一颗子弹。

琳达弯下腰，在车座地面到处翻找——一定就在这里，一定，明明听到了它的声音！它就刚才还发出叮当叮当的悦耳金属声呢！

不要成为猎物，不要！琳达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颤抖的手在地面拼尽全力摸索。

终于，终于，在地毯的夹缝里，那一点金色的闪光救了琳达。她赶忙抓住子弹，打开了车门。

纵深一跃，琳达跳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那辆皮卡依然发出轰鸣声，像野兽一样地咆哮着，猎捕着绝望的琳达！

琳达颤抖又笨拙地弹出弹匣，拼尽全力克制自己，要把子弹装进弹匣。她已经尽全力了，可是子弹还是掉到地面上三次。

琳达的呼吸在抽搐，眼泪经常模糊她的视线。

不对，耳中皮卡的轰鸣声不太对——它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频率，相同的音量！

琳达从灌木丛中抬头观察——那辆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了！！

而且，车门分明是打开的！

琳达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迅速朝四周张望—— 皮卡的距离仅仅不到一千米，那个司机究竟去哪了？

已经昏暗的光景之中，紧紧夕阳最后的一抹光辉落在山头之上。

“咔”，——琳达终于把子弹推进了弹匣。

“答”，琳达把弹匣装进了柯尔特手枪。

“克克”，琳达把手枪上好了膛。不对，琳达的左手此刻握着握柄，右手悬空，指尖才刚刚碰到金属的温度。

难道柯尔特会自己上膛吗？

琳达的大脑已经空白。随后，一阵战栗感传来。抖动之中，她仿佛想到，那么近的上膛声并不是自己的柯尔特发出来的。

七、猎 捕

随后，是脚踩草丛的“擦擦”声，自己根本没有动。

一个黑影，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后面接近，一个冰冷的枪口正在朝向她。

她却无比地镇定，一瞬间“咔嗤”上好了膛，一转身却跌坐在地上，她勉强把手枪举了起来。

那个人却打开了强光手电，巨大的亮光让她根本无法分辨前面的人，只感觉那身影很大。

她的手指颤抖，竟然一时找不到扳机！

手指摸到扳机，马上就要叩响了——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你好，女士，”一个声音传来，一个，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需要帮忙吗？”

对面竟然是一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做？

“您的汽车是抛锚了吗？为什么要在这里躲起来？”

她在装无辜吗？

“你……”，琳达对于这种戏弄已经忍无可忍，一种愤怒压倒了无边的恐惧，“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琳达高高地举起了手枪，对面的脚步停下了。“那你为什么要朝我开枪？”

“没有啊，我是个猎人，我正在追踪一群羚羊。”

“哪里有羚羊，你分明在朝我开枪！”

“朝你，你是说……”，那人略带犹豫，“啊，我明白了！我想这是个误会！”

听到那人恍然大悟似的，琳达感觉有些好笑。

那人又说，“你把枪放下好吗，你看，我也把枪丢掉。”

“咔嗤”，那人真的把枪丢到了一边。琳达放松警惕，把枪放到地面。毕竟，在强光照射下，琳达几乎不可能击中对方。她先听听对方怎么说。

“我当时看到你停下车的左边，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只羚羊在那里活动。于是就开枪了。但是落点距离你还挺远的，或许是吓到你了吧？”

“那个不是羚羊，就是我啊！”

“你……你怎么会跑到草丛里去的？我没有看到你的车门打开啊……”

仿佛真相已经浮出水面，琳达只想再确认一下。

“你为什么一直在跟着我，悄无声息地尾随着。”

“没有跟随你啊，我在追逐羚羊。如果鸣笛，羚羊就会吓跑了。你难道没注意到你前方的羚羊群吗？”

琳达这时想起，她真的把九成注意放到了车后面，几乎忘记了眺望前方。

“何况，你刚才不也是开枪打猎吗？”那人摘下帽子，朝她走过来。强光稍稍偏移，射向地面。琳达看清，那是个猎人模样的年轻女性，身高中等而体型苗条，长相颇为温和又富有活力，她温和的笑容让琳达迅速感到了满身的放松，几乎想躺在地上。

她朝琳达伸出了手。

八、还算不错

说到这里，艾米丽露出了笑。我悬着的思绪也终于落地，才发现手中的半杯咖啡已经凉了。夕阳在院落里洒下温暖的光芒。

“你猜琳达现在在哪？”我们大笑过后，艾米丽翘着嘴角问我。

“或许在学习越野教程吧。”

“可能是，或者，就正在狩猎娜塔莉，在影院里卿卿我我呢。”

“谁是……娜塔莉？”

“那个女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