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立冬”,我的脑海里就连续冒出如许的画面:早晨的阳光从老屋右后角的竹林间斜射出的缕缕光芒温柔地照在土场外的水田。水田不久翻过,土疙瘩窝里结着洁白而单薄的冰块。穿着厚厚的几层衣服仍感到有点冻手冻脚,早把火炉放在田埂上,迎向阳光坐着取暖。有鸭子在半干半湿的田间寻找着什么。有年轻的媳妇们在小河边洗衣裳,嬉笑话语伴着“梆梆梆”木棰棰打声。眯着眼望了望阳光,五彩刺眼不能久视。三两炊烟在屋面徐徐袅袅,岁月不紧不慢,又是一年的冬天。或是读书时,上小学的孩子,等着妈妈把火炉拿到床边,衣服烘暖和了,再忙忙爬起来,大口扒饭,然后着急忙慌地上学去。那是极其平常的日子,现在常常会怀念。仿佛还能看见那时的自己还活在那个时空,时光终是不回头,就那样懵懵然让它流走。惆怅悔恨怀念,心情复杂。或另是一幕,大家的日子都差不多,一天怎么过也都差不多。你家把洗好的红薯粉拿出来晒,我家这天大姐回家来帮忙切菜腌菜,或是三五妇女一起邀着上山耙柴去,谁家的柴搞得越多,年过得越踏实越自豪。人在特定的环境,所表现出的言行情感面貌各有不同。我有理由这样说,人是环境的产物。说什么开天辟地,一定是受环境制约的。
“立冬”到了,南方的惠城是没有家乡那样应节的。簕杜鹃又开了,而红花羊蹄甲正值花期,红花嫣然,若在家乡是不可能有的事。当然,也拗不过天地,早晚阴凉了。短袖凉快,到傍晚,随着太阳沉落,凉意萧瑟,有股不禁之感。
概一个月前就发现芙蓉花开了,一直想寻着看看,却不得便,今日特意去寻。湖边原有几株,竟没了,被砍了,让人恼恨。在公园另一处幸存有两三株,花期大抵过了。对着萎缩枝头或干落在地的数朵木芙蓉,心说,“林妹妹,我来迟了”。
顺便又去水边看了一下那座墓。湖水退了好多。从露出的痕迹来看,这座墓并不像之前我所想的那样孤陋。诸如月池、祭台、墓碑、坟丘和护岭及墓碑,应该也都有。而且,现代有修过。据此看,墓的主体或已被淹浸了。
让我又在想:什么是活着?今天我有新的体会:活着就是自我有意识,能感受,会思想,而意识、感受、思想,都来自肉体。如果肉体不在了,意识、感受、思想也随之消亡。得出结论:人活着是一个过程,随着肉体死亡而终止,到最终消灭,无形无迹。
事隔近一年,再次爬红花嶂。想到山中走走!林阴小径,疏落的阳光,斑驳跳跃,自由自在,于我熟稔、亲切,如儿时伙伴,怀念家乡的山呀!秋天层林尽染,浓墨重彩,冬天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或有各种野山果,有金樱子、柿子,有松毛糖……等等,这些这里都没有,山林显得枯燥。我因此希望走走深山古道,古道才更接近家乡的味道。
红花嶂爬两次,感受大致相同,并不是一处理想的爬山徒步之地,因为它不够野,不够静。虽说人在山林中,但感到仍没有脱离城市,牵绊纠葛让人不得畅怀开颜。
一路上,只让我在想家乡呀。只一点倒和家乡一样,林中有松树的地方,树地下落了一层松针,踩上去松松软软,这就是我们过去耙柴的对象——“丛猫(音)”,最喜欢烧的柴禾。
一个人爬山,只想着尽快登顶,不由会走得快,因此会忽视途中的风景和体验。“我这么赶是为了什么呢?我不是想慢下来,让自己得以放松吗?”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就放慢了脚步,不急于一时登顶,把自己搞得很疲惫,为了爬山登顶而爬山登顶,不是这样的,而是注意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