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继父关系的缓和是在出嫁几年后。
之前堆积的怨恨一直都有。我恨他没有很好地善待妈妈,也恨他和妈妈吵架依然是没有避开年幼的妹妹,有一次甚至会因为小事而把我赶出家门……而继父怨恨我带给他无尽的麻烦,花了他不少钱。
继父是一个极其节俭的人,他煮第一碟菜后绝对不会洗锅头,他说洗锅头一会浪费水,二会让热起来的锅头冷下去,重新热锅起码让他浪费一毛钱的煤气费,往往煮到最后一碟菜,基本都是焦锅了。在我读高二那年,学费升了一倍,那等于是要了他的命,拼死劝我退学。平时为了钱的事,继父和妈妈经常大吵大闹。
就算是在我刚刚出嫁时,还威胁我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找我算账……那时候的我好惊恐,有一两年是不敢、不想、不愿回家的。
我一心想着多赚些钱,快快把那几年花继父的钱还掉,这样他就不会再有怨气,也不会再打妈妈了。
后来,在妹妹读大学需要钱、继父生病需要钱时,我都偷偷给了妈妈,妈妈再转给继父,继父想不到我会给那么一大笔钱却毫不含糊。
再后来我生了孩子,妈妈和干妈过来看我,从家乡带了一大堆东西,有特产也有妈妈觉得我用得着或是便宜的东西。其中有菜刀有案板,有绿豆也有芝麻,我居然还发现她们带来了两把拖把,自制的。我看出那是继父独有的手工,样子虽丑,但绑得很扎实。从小家里的拖把都是继父自己做的,他从来都不舍得去超市买。我突然眼眶一红,原来妈妈也把继父的心意带给我了。
"叔叔说太远不过来看你了,也没啥东西送给你,连夜赶制了几个拖把,选了两把最好的给你。"
继父那一代人,受到的教育不多,加上中国的传统使得他们很严肃,也不会轻易向孩子说对不起,不善于表达感情只有通过一些细微的事来表达。
我没说什么,默默地把那两把自制的、略显老土的拖把放好,它们对于我的意义,其实是和妈妈、干妈辛辛苦苦带来的菜刀、鸡,青菜、辣椒酱、芝麻是一样的,带来的是满满的关爱……
再次回去探亲,我听妈妈说继父专门托人从乡下买了一只土鸡,还一大早就去市场买菜,晚上的那一大桌子菜,就像是要过年一样,我得不停地进厨房劝继父不用煮太多,吃不完的。但他嘴上说不煮了不煮了,一会儿又有一碟菜上桌。那个晚上,我吃得很慢很慢,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
后来每次回故乡,除了和以前一样放下一笔钱给继父外,我会花更多的时间去买一些衣物、保暧用品等继父需要的东西。虽然继父仍如以前一样客气,偶尔还佯装生气说我又乱花钱。但是妈妈说,他在去散个步,喝个茶时向他的朋友显摆个不停,开心得直哼小曲。
如今,继父已去世了好几年,每每想起以前的自己,愧疚自己醒悟得太晚了。如果自己早些放下怨念,继父的晚年生活是不是更快乐,自己是不是能更早地轻松前行,彼此收获更多么?怨念压在心里越久,受伤的终是自己啊……
当下又快到清明节了,借此文以悼念继父,把那个曾有怨念的自己送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