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素 父爱,为孩子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

我出生在一个极其偏远的大山里,我的父母不仅是一个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还是一个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我的父母亲们出生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并且各家都有七八个兄弟姐妹,所以他们一天都没得上过学。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他们的思想却是及其开放的,特别是我父亲,他不仅具有超前意识,大脑还特别的灵活,我为拥有这样一位父亲而骄傲、自豪,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父亲才有我今天这美好的生活。

在我出生的80年代里,我国虽然早已改革开放,但在我们这种偏远的山区里,很多人都还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这主要体现在,每个家庭的男孩上学时间的长短是由自己决定的。也就是说,只要男孩子想读书家长一定不会打断他的求学之路。对于女孩子来说,自己的求学之路就得看家长的思想意识来决定。只看到眼前利益的家长,最多会给孩子上两三年的学,两三年以后无论女孩子的成绩多么的优秀,都会被叫回家干活。有超前意识的家长呢?不仅不会掐断女孩子的求学之路,反而会想方设法为孩子的求学之路扫清障碍,创造机会。而这样的父母少得及其珍贵,几个寨子共有五六十户的家庭里仅有两户家长的思想属于后者,而我却是一个幸运儿,就出生在其中一个家庭。

小时候,常听村民们议论说我父亲是“傻子、憨包”。那是因为父亲为提升我的学习成绩,为我转了三次学。我上学时的第一所学校,是村里人自办的一所民办学校。学校就是沿着一户人家延伸出来的一间屋子,在这一间屋子里,坐着所有不同年级的学生,大约有个三四十个孩子。课桌是用一块块的长木板搭成的,孩子们坐的凳子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老师只有两个男老师,一个上语文,一个上数学,不知道当时我是年龄小呢还是别的原因,好像我读了一年的书,什么知识也没学到。父亲觉得这样下去可不得行,于是就把我转到离我家远一些的岜院小学。

这所学校也是民办的,也没有一个正式的老师。但这所小学不仅学生多老师多,还分年级教学,也就是各个年级各有一间教室。在这所学校里,我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汉字和算数,期末考试时,成绩也能考二三十分,当父亲看到我的这些分数时觉得还是不理想。那时我们寨子里有几个男孩子在一所名叫冗贝小学的学校读书,就是离家很远。但咨询下来在那里读书的孩子成绩还算理想,于是父亲就在第二年里把我送到的冗贝小学上学。

在这所学校里,当然又比之前的学校各方面都好的多。学校还有用石头砌成的两层教学楼,老师大部分是公办的,课程也是丰富多彩的,有同学们最喜欢的音乐课、美术课、体育课等等。但巧的是,教我们班的两位老师都是代课的民办教师,那时学校纪律也没现在这么严,于是他们一到农忙季节,基本上就不来上课了,所以我的成绩并没有得到更好的提升,以至于二年级的下学期期末测试时,数学和语文各科的成绩都没及格。

就在那个暑假里,我的父亲与母亲商量着,想把我转到更好的县城学校里去就读。可是,那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首先在那里要有钱,还要有住的地方,并且应该要有一个大人在那里照管我,要不然是不放心的。父亲思来想去,最后他想到了有一个亲戚在县城里做烟生意,他可以去学学,看能不能做得成。如果行的话,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既可以给我在更好的学校上学,他又可以在做生意的同时照顾到我的生活,母亲听了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也就同意了。第二天一大早,我都还没起床,父亲就已经去跟亲戚学做生意去了,一个星期以后,父亲带回了好消息。于是我就顺利的进入了县城里面的中心学校去就读,在那所学校里,每个老师对教学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在这样的教学环境下我的成绩一天天得到提高。看到我的成绩得到提升父亲也非常的高兴。

就在我一次次转入好的学校去就学的同时,我的很多女同龄人就在这时已经被迫回家干活了。他们的家长看到我的父亲三番五次的把我转入好的学校就读,还骂我的父亲蠢,骂我的父亲憨。他们说女孩子长大了以后是要嫁人的,只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计算就行,送女孩子读书多了是帮别人家送的。而我的父亲呢,对于别人这样那样的话,他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还是照常送我上学。

再后来,我的父亲找到一家人都可以做的活,就是帮一个老板在县城的车站那里作煤球,于是我们一家人都搬到了县城里来,小我四岁的妹妹也在城里上了幼儿园。随着人们的生活质量越来越高,很多人把烧煤改成了用电,因为烧煤球不仅很脏而且烧煤时释放出来的硫还会刺鼻,再加上行业竞争厉害,所以老板的生意也逐渐不景气,导致父母被解雇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一家人要做的事,所以我只在县城的学校里读两年的书,读五年级时又回到冗贝小学继续就学。

有了县城学校里学习的两年基础,回来后我和妹妹的成绩不但没下降,反而上升得越快,我到六年级时我因各科成绩优秀还当上了班上的学习委员。妹妹比我更聪明,成绩也比我更好,在读二年级时就已经当上班长,就这样我们两姐妹就成了学校里的大红人,学校里的老师每当赶集时遇到我的父亲都要夸奖我们两姐妹几句,当然连我的父亲也被夸奖了,夸我父亲培养了两只金凤凰。

父亲每当听到老师们这样的赞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啊!并且还像我们三姊妹承诺说:“在我们家,我和你们的妈妈只有你们三姊妹,在学习上不分男女,哪个成绩好我们就送谁读,如果是三个成绩都好,那是我们最希望的,如果是那样,我和你妈妈就算砸锅卖铁也要送你们读书,在学习上我们帮不了你们半分忙,只能靠你们自己努力。”听了父亲的话,我和妹妹在学习上就更加努力了,几年下来在我家安家神的那面墙上,从家神以下的墙上贴满了我和妹妹大大小小的各种奖状,从此这些奖状也就成了父母努力挣钱的方向。

可是当我上了初中后,我对初中的数理化怎么也学不好,最好导致我初中毕业时,报考的师范学校还差四分没被正式录取。就这四分给我的父亲增添了不少的烦恼。 要送我读就得多交4500元,4500元对于当时我的家庭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因为家里不止我一个人在读书,如果是只有我一个人上学,父亲再出去给人家买几年的苦力也能挺过去。问题是我的妹妹也马上进入中学,还有一个在读小学的弟弟,他们马上也要跟着用很多钱的,这可怎么办?

夏天一到,我们村子里的尖嘴蚊是特别多的。一天深夜里,一只尖嘴蚊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我的蚊帐,我身上被盯起了几个大包,使我难受得从睡梦中醒来。当我在用手挠被蚊子咬的包时,突然闻到一股烟的味道,我想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烟味呢?我的父亲没睡觉?可是我明明看见他走进房间的呀?为了一探究竟,我蹑手蹑脚的,扒开蚊帐,从窗户里探出去。看见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空,给在大地上的万物披上一层薄雾,村子里的每一样物体都被笼罩着。往右边斜看过去,在我家的晒坝的边沿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身披一件外衣,手指里夹着一只自制的纸烟,不时地将烟放到嘴里吸一口,然后常常的把烟从嘴里吐出来,似乎借此机会长长的叹一口气似的,眼睛注视着一个方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虽然在模糊不清月光下,我仍然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我的父亲。我就这样默默的注视着他,他手里的烟吸完,接着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和自制的烟丝,将烟丝搓成一长条放在那张纸里卷起来,然后用食指在舌头上蘸一点口水将剩下的纸沾在烟柱上。最后划上一根火柴将烟点燃继续吸起来。当他用火柴点烟时, 火柴光印在他的脸上,使我看清了父亲那一张充满惆怅的脸,我发现这一夜父亲是否老了很多。

然后,我默默的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刚一闭上眼,父亲那张火柴光下脸就清晰的映入我的脑海。这些年父亲为了给我们读书而受人在背后的指点,这次又因自己没考好,让父亲为难,我实在是越想越愧疚。于是下定决心,放去这次学习的机会,这样不但可以减轻父母的负担,而且弟妹的求学之路可以继续。我现在已经有初中的文化了,已经比我的同龄女孩们好很多,相对她们来说我也算是一位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哪。可是第二天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父亲时,父亲却冷冷的对我说:“ 这不是你要想的问题, 还没到开学的时间呢?这么早下决定干嘛?”我知道父亲的脾气很倔,也就没再敢说什么,如果再说下去,我只有被他吼的命。

过不了几天恰巧遇到寨子里有一家要办喜酒。在摆酒席那天,我家的很多亲戚朋友也来吃酒,我们一家人都去了。在那天我发现父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帮助主人家做事,而是找了三四个在外面有工作的叔叔聊了好长时间。那天晚上我一回到家,父亲当着一家人的面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今天我咨询了你的几个叔叔,他们也希望你把这个这个师范学校读完,三年后,你出来就有工作了。但是你要知道,三年的时间里,你至少要用几万元钱,对于我们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所以,我现在只能送你读书,以后你出嫁时,我就没什么嫁妆给你了,两条路可以选,要么选择去读师范学校,要么选择出嫁时要嫁妆。”其实,我知道父亲虽然看似给我选择的机会,但其实我别无选择。如果我选择了后者,我知道,那接下来的一定是他的大发雷霆,说内心话,我也不会去选择后者。所以,我对父亲说:“爹,我选择去读师范,只是这样的话,你们会更辛苦的,也没那么多钱呀?”父亲说:“钱的问题不是你所考虑的,这三年,我去贷款也要将你送出来。”听到父亲的这话我热泪盈眶的答应父亲说:“好”。然后像疯了似的跑到牛圈边哭了个够。

当父亲贷款都要送我读师范这话被传开后,我的父母更是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讨论话题,就连我的奶奶也受不了,直接骂我爹是草包,方圆几百里没有哪个像我父亲这么憨,奶奶叫我爹适可而止,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苦,说我以后有工作了以后,发的工资又不会拿来为我爹养老,如果说培养我的弟弟她会半句话都不说。面对奶奶的指责,我的父亲坚定的说:“如果你们有钱,会为我着想就借给我,如果不借我不会怪你们,送他们读书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得这样做,其他的话少说为好。”关于其他人的议论,父亲是从来不会放心里的,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知儿莫如母”,但奶奶不理解父亲的做法,他是有点伤心的,但是父亲也不怪奶奶。

在我们家三姐弟都读书时,我家是几个村里最穷的一家。我们身上穿的全是妈妈缝满补丁的衣服裤子,吃的经常是辣椒水泡饭,自从我进入初中起,我们家至少有七八年都没有杀一头年猪。母亲在家喂养的猪还没长大就已经为补充我们的学费早早的被卖掉了。我的父亲长年累月的都在为别人卖苦力,帮人家挑沙、搅拌水泥浆,再脏再苦的活只要能挣到钱他都会做。在帮他人打下手的同时,他会认真观察砌墙的师傅是怎样将每一块石头敲打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每一块石头怎样安上去才会稳稳当当不往下掉,不时还会向师傅提问一些他自己弄不明白的问题。就这样两三年下来,我的父亲学会了自己帮人家砌石墙这门手艺。因为长时间接触水泥,粗糙、锋利的石头,父亲的手粗糙的像松树皮,每年的冬天父亲的手背都会开裂,冒出细细的血丝,手掌也磨起了厚厚的老茧。

每个家长都爱子如命,当然我的父亲也不例外。读小学时,从我家到冗贝小学要经过一个寨子。有时候就会被那个寨子里面的一些调皮鬼出来刁难我们,尤其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有一次,一个调皮的男孩抓了一条小蛇,在我们回家的路上,他就用那条蛇来吓我,要我第二天给他一角钱,要不然他就把蛇悄悄的放在我的卓箱里或者是书包里。我从小就是一个非常怕蛇的人,他这么一说,我简直害怕极了。回到家以后,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的父亲,父亲对我说:“丫头,居然有人这样对待你,明天一早上我跟你一起去上学,你就放心好了,别害怕,还有你爹在哪,谁敢欺负你啊?”第二天一大早,父亲真的跟我一起去上学了,我知道那个调皮孩子的家,我和父亲直奔那个调皮孩子家去,因为我们去得早,到哪男孩家时,他的父母才刚起床,于是我的父亲就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与男孩的家长交谈了,他家长向父亲表示歉意,并且立即把那男孩叫出来当着他父母的面向我和父亲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父亲才放心的回家了,我也就像往常一样上我的学。那时我经常感觉到父亲就像一艘军舰,永远在我们三姐弟的生命中保驾护航。

小妹妹4、5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还在县城里生活。平时我父亲的衣服都是挂在一棵杆子上的,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他兜里的钱少了几元钱。于是就问我,是不是我拿了他的钱?我对爸爸说:“钱不是我拿的,我要用钱时都要经得你同意我才会要的。”父亲知道我确实有这个习惯。于是就断定是妹妹拿的钱,因为那时弟弟才几个月大,当天也没其他人来过,可是问妹妹时,她一句话也不说。这时父亲发怒了,他从菜板上拿莱菜刀,再凶狠狠的把妹妹的手摁在一根凳子上,右手把菜刀举得高高的,大声的吼道:“今天你要不要说,不说我就把你这只手砍断下来?”看到这情景,简直把我吓得两手捂住眼睛了!不敢直视,也不敢想象父亲接下来的动作。心里急死了,暗暗的在心里叫妹妹快说呀!快说呀!直到听到妹妹哭着说:“是我拿的,我拿了4元钱。”我那提到嗓子的心才放了下来。然后,父亲软下心来随手拉根凳子坐下来,对妹妹说:“孩子,你要用钱,要经过大人同意后才能拿,不能这样悄悄的拿,这样的行为是不好的,记住以后不管是钱还是别人的东西,在没有得到人家同意之前就不能拿,拿了人家会骂自己是小偷的。”妹妹哭着鼻子答应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拿了”。从那以后,无论我父母的钱放在哪儿,再也没有出现过少的这种情况。如果当时妹妹的不良行为没有被父亲发现,没有及时得以纠正,不知道现在她会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句歌词是这样写的“阳光总在风雨后”是啊想想这么多年来,父亲不知经历的多少风雨,多少阻碍,在风雨和阻碍中他用那宽厚的肩膀一次次的咬牙扛过。有人把父亲的爱比作高山,也有人把父亲的爱比作大海,而在我的成长故事里,父亲的爱就像一盏灯黑夜里的灯,为我照亮走向幸福生活的大道;父亲的爱好似一把大伞,为孩子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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