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良刚嫁过来两个月就显了肚子。气候转化的极快,四月的天气已经转暖,人民都已褪掉了厚重的棉袄,换上薄衫,单薄的汗衫完全遮不住女人圆滚的肚子,它就像个已经成型的西瓜,圆圆润润的,越滚越大。
留言也随着肚子越滚越大。
“红庆家的肚子可真够争气的,嫁过来不到三个月吧,就显肚子了。”掰着玉米粒的那个女人笑着说,手里的玉米粒随着她的话滚过在地,一粒接着一粒。
“这不明摆着的吗,不是有梁家的。”
“要说这红庆也真是够命苦的,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摊上了这么个货。”
“谁说不是呢?”
“要说她还真是不害臊,还来祸害别人。”掰玉米的女人坐在板凳上,眼睛揪着手里的玉米,把那留在玉米棒上的玉米使劲的搓下来。
旁边的那个女人捅了捅她,掰玉米的女人抬眼看了看她,抿了抿嘴,手上的玉米粒子脱落的更快了。
秀良看着门前的这两个女人,心里像针扎似的,有人拿着刀子往她心头上捅,捅成了马蜂窝,痛得她喘不过气来。立马,她就感到了羞耻,一股巨大的耻辱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仿佛看到了万丈深渊,像个老鼠似的窜到阴暗的地方,以免人人喊打。她感到害怕极了。
“事儿敢做倒是不敢让人说了?”掰玉米的女人看着秀良远去的背影,嘴巴又在叽叽呱呱了。
大白的天,阳光从窗子口里射进屋,照着炕头上的一团被子,在炽热的黄色下,新婚的红色也悄然暗淡,被子上的斑斑点点更是显而易见。仔细一看,咦?那被子似乎在瑟瑟发抖?莫不是它害怕阳光?那束光依旧照着,让它无处躲闪,等着被烤的皮开肉绽。
没过多久,村里就炸开了锅,有骂她不要脸的,有骂她骚货,有骂她贱货的,全村的话题都不离秀良,这对一个刚过门的小姑娘来说,这是多大的羞耻与伤害!她想到了死,她想到了上吊,接着,她想到了孩子,想到了爹娘,但她又想到了死,想到了上吊。
秀良每天出门,头上都顶着贱货、婊子,村里的小孩子见着她都得骂上她几句得以泄愤。
她不是没有做过,她用裤带子试过,用剪刀试过,当裤带子悬在房梁上;当剪刀拿在手里时,她胆怯了害怕了,对,她害怕死亡,她的内心实实在在的告诉她。最后她索性就放弃了,放弃之后反而有种轻松感,所以得事情在死亡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她还是每天照常出去买日用的东西,照常出去走街,照常的生活,邻居照常的说三道四,经常的遇到一些倒霉事,所有的都没变,但她觉得自己一身轻松,甚至比以前更加快乐,她更加的爱护这个孩子。
生育的那天,满眼的白色,白色的窗帘,白色的人,就连床单都是白色,白晃晃的,晃的亮眼。她以为自己了天堂,嘴里不停地叫着孩子孩子,旁边的‘白人’忙把孩子递给她。她想,自己肯定是死了,连带着她的孩子也死了,这样也好,免得孩子还得受苦,被人骂是野种,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把个床单都染湿了,旁边的人以为她是喜极而泣,结果她哭的更伤心了,从小声的啜泣变成了大声的哀嚎……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没死,孩子也没死,原来那就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