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母亲: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一直以来,我与母亲的关系并不融洽,有时候,与她相处,我们常常会因为细琐的小事而争吵,以至于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

身为家中长女,我在他人眼中本来应该是听话、懂事的。可是在母亲的口中,我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三个子女中最不解人意的一个。

母亲出身于农村,30年前那个时候的农村,贫寒的无以复加,加上姥爷家里孩子众多,念书是极其奢侈的事情。母亲因热爱读书,常常深夜挑灯夜读,姥爷因为不忍心让她辍学才勉强供她读完初中。

但是最终迫于经济压力,母亲初中念完,就被姥姥姥爷安排着嫁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个时候的农村女孩,因为周身环境认知的局限,从她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就是夫家的附属品。

母亲嫁给邻村父亲的时候刚满十八岁,不到一年就生下了我。我的出生带给母亲初为人母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妹妹便又被母亲带到这个世界上。

那个时候的父亲做小本生意不济,赔了很多钱,一时消沉在外游荡了两年音信全无。家庭生活负担瞬间繁重起来,母亲对不着家的父亲的怨气与日俱增,很多时候她想一走了之,但是看到两个年幼嗷嗷待哺的孩子,也只能迫于无奈地接受着。

每天母亲除了下地干活以外,还要照顾一家人的衣食起居。直到她身体吃不消卧病在床的时候,年幼的我和妹妹才被送到奶奶家里被照顾。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母亲的艰难,而是对她整日愁眉苦脸、满腹怨言的样子反感至极。

我的记忆中,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她的唠叨埋怨多于亲昵,让我时常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个巨大的失误。因着爷爷奶奶的溺爱,我变得任性骄纵跋扈,养成了很多不良习惯,挑食,懒散,对大人不礼貌,时常会因一点不如意的小事而暴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会对母亲大吼大叫。

从小,我就是大人眼中不被待见的孩子。我与母亲的相处仿佛命里犯冲,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后来在外面的父亲突然回到了家,我们的家庭生活才步入了正常轨道。但是,大人们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常常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我们不顾恶语相向,暴力加身,也会参与其中。

不置可否,母亲常常是混战里败下阵来的人,论武力她在父亲面前吃过不少亏,论争吵她时常会在孩子不近人情的言语中愤怒地颤抖而无法继续下去。

我曾一度想让他们分开生活,他们却以我们尚且年幼需要照顾的理由而无法断舍离,继续勉强地过日子。

他们好像忘记了,我曾在6岁的时候,为了远离他俩的争吵,就曾带着4岁的妹妹走了三十几里山路,第一次远赴外地的亲戚家寻求清净而没有走丢。

于是,我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父亲和母亲在这场家庭之争的博弈中撤离退场,没有争吵,没有抱怨,我和弟弟妹妹完全可以风平浪静地独立生活。

然而,无论有多少愤懑和不快乐,他们始终在这个家庭中扮演着各自角色,做着在我们眼中偶尔“称职”的父亲和母亲,努力挣钱养家,供我们读书,努力争吵过生活。

直到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健健康康地长大,可以自由地读书,真正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在直面现实生活里的柴米油盐中游刃有余的时候,我才有了底气回头对她自信地嘲笑道:“你看,生活哪会是向你们形容的那么艰难,你早就应该走出去,为你自己活着。”

母亲不像以前铿锵有力地反驳着我的驱赶,而是会心地笑而不语。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曾一向剑拔弩张、身强力壮的倔强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倚背渐佝,双鬓也染上了白发,变得温柔祥和。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自己的不懂事恰如其分,我终于知道母亲用所有的青春和精力负重前行的理由,就只为了给她时常不理解她和她顶嘴的孩子营造一片岁月静好的天地。

当我放学晚回家的时候,只顾着厌恶她的唠叨,却没有仔细听过她言语中流露担心的语气;当我因为做不完作业气急败坏发脾气的时候,却忽略了书桌旁豆点烛火下不顾眼睛酸涩、正在穿针引线的母亲,其实是为了陪着我挑灯夜读;当我曾埋怨她因为冷漠而不负责任的时候,却对于她平日里的刻意关心和试探视而不见;当我戏言她的这份爱是假装、是漫不经心的绑架和负累的时候,却忘记了她的牵挂和念叨里的深情......

当我一味地去要求母亲来妥协和改变,去弥补我自认为不快乐童年的时候,却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才是无法与原生家庭和解的始作俑者。

母亲只是在用她的方式来诠释着她矢志不渝、始终如一的守护和爱。从听从姥姥姥爷的安排嫁给父亲的那一刻起,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她都未曾真正地想要离开。

三十年如一日的操持和劳作,母亲的守护一如既往。无硝烟的生活战场中,即使战败,母亲也是昂首挺胸,不离不弃那一个人。

浅喜如白云苍狗,时刻会被风吹散。而深爱,却如身边无形的风,随时随地的给予长久陪伴。感谢母亲的陪伴,我才铸就了一身盔甲去历经人生。感谢岁月,让我明白在母亲的眼中,我从来都不是那个她在人生战场上想丢弃的负累,而是她生而为人要去守护的执念和探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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