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尚如此,何况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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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节,我和一群友人游生态农场,途径一片荷塘。友人告诉我,那片绿叶间紫的惊艳、纯洁的足够凝固时光的花正是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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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笑话,这是我第一次将“睡莲”这个词与实物进行了正确的关系映射,心想,原来这才是睡莲啊……这就是睡莲!

此后,其他抓鸡、杀鱼、挖野菜的活儿都引不起我这乡下人的兴趣了,倒是那一塘的睡莲——若是能打包带走最好!

饭饱思睡,感觉有点无聊,友人提议骑自行车去我们来时的路上走走,顺便去荷塘边坐坐,我瞬间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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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人有六个,三对,骑的是脚踏车。奔驰在幽静的林间小道上,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心中鸣鸣得意,似乎截止到当时最畅快的莫过于像风一样穿行山林了。

远远的,透过树林缝隙,一眼便探到了那一抹惊艳的紫色。

“就这儿了,这儿风景好。”

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自行车,往那一荷塘睡莲奔去——这地势有点儿高,根本够不着莲花呀。

“小心点,别摔下去了。那边上到处都是空的,别看有些杂草树枝的。”友人在我身后担心的喊到。于是,我退了两步。

朋友们依次盘腿而坐,随即打开了包裹,拿出瓜子水果糖便吃起来。有的说这儿不错,比较安静,有的说这儿信号好,有的说没有买牌……

我四周扫视了一下,竟然有很多芦苇花。

“你在干什么?”朋友问。

我摘了几根芦苇花,很快便有了一束。

“这东西,城里要一块钱哩。”我解释道。

“你们这些小文艺女青年啊……”另一男性友人感叹。我想他早已经把我与“文艺青年”等价了,否则不会在我来的时候还让我赋诗一首。我也不客气的接话:

“这是艺术嘛,这些芦苇杆收集起来,还可以编各种图案,创作艺术品呢……”其他人似乎对这话题不感兴趣,都不说话。我起身望了望,寻思着怎么“误入藕花深处”——

“哦,那边有路,我看到了一张椅子!”我惊喜的叫出声来,便愉快的跑开。身后传来朋友的叮嘱:“小心点,小心有蛇。”

坡很陡,我几乎是滑下去的,直到平地都还收不住脚。这里的地势和荷塘水位持平,刚刚还远在天边的君子们,此刻一朵朵,直勾勾的,静静的,看着我这位闯入者。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情不自禁的走向它们,踏上一堆摇摇晃晃的树枝草堆,深深浅浅的立在离他们不过一臂之远的地方,弯腰,俯身——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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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眼前,就是此刻!它的花瓣还骄傲的绽放着,纯粹的紫色不染一点杂尘,花瓣上的脉络清晰分明,花蕊是明亮的黄色,和我的衣服颜色一样,明晃晃的刺眼。我不禁嫉妒——大自然真是舍得泼墨,这样一大片纯净的大黄大绿大紫,竟然豪不吝啬的赏给了一个远离世俗、隐逸在林间坡下的小野塘!我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好香。不同于桂花香味的张扬,它连香气都如此的低调,淡淡的,只在它方寸的空气里。头一离开,便又闻不着这直达心房的气息了,叫人舍不得移开沉醉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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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起身,鞋子进了一点水,却挡不住我急不可耐的想要分享这份意外惊喜的心情——急匆匆爬上了坡,朝着友人们喊:

“快看快看,我摘到花了。这里可以下去——”

一友人起身,循声而望,“真的可以下去,我们也下去吧,那边风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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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里拍照自拍都不错——朋友们摆拍了各种姿势,连同那水光山色荷塘倒影一起,留在了各自的照片里。有的是二人合照,有的个人自拍,有的是大合照……然而作为背景的这方世外荷塘,却怎么样也无法完全出现在照片里,直教朋友们觉得可惜。

合影之后,各玩各的。我想着,有花了,得找个瓶——左顾右盼之后,找到了一个矿泉水瓶。一朵花不够,再摘几朵——“扑通”一下,我双膝跪地,吓到了朋友。

“你做什么,别掉下去了。”

“没事,放心。”我一边安抚朋友,一边小心翼翼的用树枝勾住一朵娇艳欲滴的睡莲,它的茎出水大概二十厘米,刚好我的手能勾住。旁边还有几柱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被我一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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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不住得意的炫耀,我在朋友的群里发了几张照片。马上有人回复:

“这是睡莲,要倒过来,往茎里头灌水,然后用棉花塞住,要不然容易死。”我只顾着开心,忘记了这一茬。

回家路上,我一心想着芦苇花是放墙上贴着,还是放床头插着;莲花是放书桌上还是阳台上?直到家里,我打开灯一看,想起来高人指点——这么细的茎,哪里能塞得进棉花呀!于是,我用一个玻璃瓶加了自来水和一点盐,把睡莲放进了瓶里。真是神奇,这睡莲竟然和人一样日落而息呢!白天花瓣还舒展着,这会已经全部聚拢了。朋友说,第二天它会重新开的。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在等奇迹了,它没让我失望。只见它一点点一点点的慢慢绽放,好像一个婴儿慢慢的从睡梦中苏醒,这过程真是神奇。只是,它的花瓣没有之前娇艳,也没有之前那么有生机,叶子有一点卷态。大概是我没有塞棉花的缘故。

又过了两天,我差点忘记给它换水。

今早起来一看,糟糕——它的茎折了,整个身子歪向瓶子一边,花也不开了,颜色黯淡无光,难道它……要死了?我又嗅了嗅,没有香味了!我再怎样使劲吸鼻子,始终没有闻到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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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颤了一下,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花尚如此,何况为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它本是花中君子,遗世独立,傲然天地间。却因俗物的非为,离了自己的天地,进了凡世的牢笼,从此花不再开,香不再馨,连同那目无下尘的骄傲一并,不复存在!

那日,它身姿笔挺的审视着我,像代表神的审问;那日,阳光扫过它高贵的紫衣,它抖落了叶尖的水珠;那日,我明明嫉妒它渺小却参透一切的智慧;那日,它死在了我手里……

我爱你,却害了你。

你本属于那盛载着天地灵韵,万神独宠的静谧荷塘,你本应该在那里傲世一切凡夫俗子,你本已经与这混浊的世道水陆相隔……

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用她那自以为是的爱,毁了你。

愿世上,再不要有如此不懂惜花的蠢笨之人,误了尔等卿卿性命。

“身临平湖水
折花嗅莲香
湖水湿我衣
莲香沁我脾
最好莫相忘
曾使风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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