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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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厅长,奥,就是那个钱老头,经过了退休前后的大概两个多月的痛苦折磨之后,渐渐适应了没有了勾心斗角、没有了鞍前马后、没有了溜须拍马、没有了阳奉阴违、没有了左右逢源、没有了文字游戏、没有了官场作秀的气氛和环境,有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和睦相处随随便便简简单单。他好像大病初愈,气色和情绪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时不时自己就会翘起了嘴角,露出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原来,人世间这么简单随和,人与人之间没有设防,竟然是如此容易相处,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彼此之间没有城府,光明正大直截了当!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算计官场之道,害的给自己戴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奇形怪状的假面具,不亚于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时而孙子时而大爷变脸般的折腾,忙的昏天黑地头重脚轻身心俱疲,没办法,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喝,还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暗自庆幸多亏退休了,退出了心惊胆颤的官场,退出了生旦净末丑扑朔迷离的舞台,该还自己一个真真切切的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了!

这不,今天一大早,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他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郑重的洗漱之后,他就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家门,就像一只被禁锢了许久的鸟儿,兴高采烈的飞到了自由自在的天空,他边走边唱嘴里不停的哼着,一会儿是有板有眼的现代样板戏,一会儿又变成了民歌联唱,老头今儿个绝对的神清气爽,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俨然是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无拘无束,旁若无人舞动着快乐的节拍,路过的人们,不时地回头张望,窃窃私语指手画脚,他熟视无睹陶醉在其中,乐哉悠哉好不快活!

不知不觉的,他就走到了滨河公园的门口,他径直就走了进去。这个滨河公园就在他们小区的旁边,也就是一里地的距离,但是,对于经常在宦海里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的他来说,显得那么奢侈,一年都没有来过一两次。此时此刻的钱老头今非昔比,乍一进入公园里,就跟小孩子进入了迪斯尼乐园似的,处处都觉得新鲜,左顾右盼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曲折的鹅卵石铺成的甬路,由近及远,就像一条蜿蜒的小河,静静的流向了远方,曲径通幽处,顿显神神秘秘。甬路两旁万紫千红的花草争先恐后炫耀着自己的芳容,探头探脑此起彼伏憨态可掬;婀娜多姿的垂柳也不甘心落寞,尽显窈窕身姿仪态万千;近在咫尺的平整的湖面,虽有碧波偶尔的泛起,倒也给垂柳陡增了嗔怪娇羞的姿容。有的垂柳甚至一时兴起,弯曲了腰肢,伸长了玉臂,撩拨着湖面,湖面倒也心领神会,既然你有情我就有意,你风情万种我就柔情似水,你来我往若即若离相映成趣……

——吊主!妈呀,哎呦呦,疼死我了!……

——哈哈,哈哈……

开心爽朗的一浪高过一浪的笑声从公园的一角处不断飘了过来,钱老头不由自已的扭着脖子循着声音望去。原来,四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围坐在一张石桌的旁边,正在玩扑克牌,一种叫做“打升级”的游戏,东边坐着的瘦高的老爷子,因为玩的一时兴起,抽出一张扑克牌甩在了桌面上,没成想由于用力过猛,扑克牌“啪叽”的清脆一声摔在桌面上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也跟着赴汤蹈火重重的戳在了桌子上,天哪!要知道那可是花岗岩的桌面呀,怪不得他哎呀呀呲牙咧嘴不停的叫唤了起来,怪不得旁边的人们也都情不自禁咧开了大嘴,或前仰后合大笑不止;或是捂着肚子笑岔了气;或是捂着嘴转过身子窃笑……钱老头看到了这个场景,也不由得会意的笑出声来。此时此刻,他早已经把所谓的“钱厅长”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成功转型置身于平头百姓之中了,原来幸福来得是那样的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需要什么电视媒体前来造访!他非常自然地凑到了石桌的跟前。这四个玩牌的人,包括旁边两个扒眼的人,业已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常态,除了扒眼的人有意无意的抬头有礼貌象征性的向他点了点头以外,玩牌的人依然故我聚精会神如醉如痴,早已经习惯多了一个人的存在,麻木于外界的风吹草动,专注于纸牌的上下翻飞。他用眼瞟了瞟这几个人,与他年龄相仿,都是花甲之年,都已经是白发苍苍地区支援中央,都已经是豁牙露齿,牙齿要么是被漂白似的倍儿白,要么是寥寥无几稀稀落落的顾影自怜,要么是目光呆板反应迟钝,要么是哆哆嗦嗦颤颤巍巍,更有甚者口斜眼歪,鼻涕口水不再泾渭分明,甜的咸的在下颌处倾情的交汇……可是,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这些人——朴实善良厚道的平头老百姓,都已经看破红尘,都能够坦然面对残酷的自然规律和现实,都能摆正心态乐观面对,他们过得潇洒活的快乐,他们之间没有上下级的尊卑关系,有的是平等相待称兄道弟的诚挚感情;他们之间没有朝九晚五例行公事,有的是自娱自乐无拘无束;他们之间没有尔虞我诈变化莫测,有的是诚实善良将心比心;他们之间没有怒发冲冠狂躁不安,有的是和睦相处平平淡淡……

——老王,你这也不对呀?

——咋的了?

——上家甩的是四张梅花,你出的是什么呀?怎么鱼目混珠滥竽充数呢?

——是吗,不可能吧?

老王头俯下身子,皱着眉头,瞪大瞪圆了眼睛,用手不停的扒拉着自己刚刚甩下去的四张牌,他的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青一阵白一阵,耳朵根子乍现的一抹红也瞬间不为人知的褪去:

——呵呵,这个黑桃怎么混进了革命队伍了呢?待我把它清除拉黑!

——对喽,火眼金睛之下就想蒙混过关?也太小瞧俺们老王了吧?……

顺理成章自然而然,没有过多的埋怨和催促,玩牌井然有序,就像什么没有发生过似的。时而的笑声四起,时而的平静如初,惬意和悠闲揉进了“啪,啪”的扑克牌的撞击声中的同时,烦恼和忧愁也被摔的粉身碎骨杳无踪迹……

——这位老弟,玩玩不?

钱老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右胳膊被一个人碰了一下,他毫不犹豫想都没想,连连应声答道:

——玩,玩会!

他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儿带颠儿就到了另一个空桌的旁边,连吹带擦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桌面和四个凳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他眉飞色舞他神采飞扬!

他心里豁然开朗……

公园里的幸福时光,每时每刻都在满怀深情的流淌,叮咚作响,那里有人们幸福的模样,那里有人们朗朗的笑声,那里有人们发自肺腑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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