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处于一个“不安的时代”,混乱、焦虑、看不清未来、心灵并没有随着物质极大丰富而满足。稻盛和夫说,社会为什么笼罩在如此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那是因为许多人茫然不知生存的意义与价值,失去了人生的指南针。身处这样的时代,最重要的是问自己一个根本的问题:“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他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在于提升心性,锻炼灵魂。我是为了做一个比降临人世之初更好的人而来。哪怕只比原本好一点点也无妨,我就是为了带着那净化过的崇高灵魂离开人世而来的。”
从儿时母亲说“你的灵魂很邪恶”、工作初是一个只会抱怨却不干活的青年,到决心全力以赴,在极度认真地工作中扭转了人生。稻盛和夫,是一个突破了命运的人。
工作便是他每天修行的道场。是的,我们可以选择用工作去自我实现、追求KPI、获取物质,也可以选择,在工作中全力以赴,不断净化自我。
关系革命
稻盛和夫
1932年出生于日本鹿儿岛。27岁创办京都陶瓷株式会社(现名京瓷Kyocera),52岁创办第二电信(目前为日本仅次于NTT的第二大通讯公司),这两家公司均进入世界500强。
1、灾难会把依附在灵魂上的业障带走
我认为人心是一种由多个同心圆环绕而成的多层次结构。由外向内依序为:
1、知性——后天所学到的知识和道路
2、感性——主宰人的五感与感情等精神活动的心
3、本能——维持肉体所需的欲望
4、灵魂——裹在真我外层的,这一世的经验与业障
5、真我——位于人心最内在的核心,充满真、善、美
我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真我”,其外围由“灵魂”所环绕,而灵魂的外层包裹着“本能”,我们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来到世间。随着一天天成长,本能的外层渐渐形成“感性”,接着再慢慢培养出“知性”。
换句话说,从出生开始的成长过程中,我们的心会从最内层向外渐渐形成一个多重结构。反之,随着人年事渐高,则由外向内一层层慢慢“褪去”。
最至关紧要的,莫过于位于心之最内层的“真我”和“灵魂”。此二者有何区别?把真我包裹在内的是“灵魂”。如果说“真我”是一丝不挂的裸体,那么“灵魂”就相当于包裹裸体的衣服。这衣服积累了灵魂过往曾有过的思想、行为、意识及体验。而现世人生所产生的种种思想和行为也会往上累加。
于是,相对于真我在众人之间具有相当的共通性,灵魂则是人各有异。
记得小时候,母亲曾说我:“你的灵魂很邪恶。”这是鹿儿岛人对那些劣根性强、个性执拗的人所冠的形容词。当时的我虽然年纪还小,可是灵魂里大概已经掺杂了一些不好的业,导致我的心受到扭曲和污染。我想当时母亲八成是看出了这一点。
那么,活像污垢般紧紧黏着灵魂的“业”,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关于这一点,让我深有体会的,是出家时关照我的西片担雪老师父。说起来那已经是将近20年的陈年往事了。
当时京瓷未经认证许可,就擅自生产和销售以精密陶瓷制作的人工膝关节产品,此事遭到媒体大肆批判。当初会这样做,是因为受到医生和患者的热烈要求,才会把得到生产许可的精密陶瓷技术应用到膝关节的部分。
在我来说,是有些无可奈何之处,不过我并未做任何辩解,只是做好心理准备,心甘情愿承受一切责难。
我去求教担雪师傅,向他提到:“最近我碰到这种问题,实在有些心力交瘁。”师父大概也从报纸上得知了这件事,我以为师父会说些安慰我的话,岂料,他老人家一开口便说:“我想你一定很不好受,可那也是没办法。人生在世就是免不了受苦受难。”
然后,接着又说:“碰到灾难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失意难过。灾难会把依附在灵魂上的业障带走。因为受到灾难可以把业障消除,所以稻盛先生,我应该要恭喜你才对。”
灵魂的里层隐藏着纯净、美好、又带有佛性的永生不灭之心——真我。然而,实际情况往往与此相反。原因是真我的外围带着重重业障的灵魂,再向外还有一层会有着各种欲望的本能……如此这般,一层层阻碍了真我的展现。
包括坐禅、瑜伽在内的修行,目的都是磨练心志,而实际发生的情况可以说是由外向内,一层层磨掉在真我外层的障碍。
首先,会磨掉位于最外侧的知性,而显露出感性。感性被磨掉之后,会看到本能,接着本能也慢慢被磨掉,直到最后真我完全展现为止。
2、工作便是修行的道场
那么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可以培养人格和锻炼灵魂呢?是不是非得做一些特别的修行,到深山闭关?没那回事。最重要的,就是在我们所处的尘世中每天努力认真去做事。
想好好活,就得好好干,这一点很重要。
工作就是提升心志、磨炼人格的“修行”。这样说并不过分。大约在十年前,我和一位德国领事对谈时,听到这样的话:“工作的意义不仅在于追求业绩,更在于完善人的内心。”就是说,全身心投入当前自己该做的事情中去,聚精会神,精益求精。这样做就是在耕耘自己的心田,可以造就深沉厚重的人格。
有许多优秀的工匠,只要专心磨炼技能,制造出赏心悦目的产品,他们就会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和充实。因为他们认为工作是既能磨炼技能,又能磨炼心志的修行,他们把工作看作完善人格的“精进”的道场。
话虽这么说,但我原本也不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而且我曾经认为,在工作中要遭受苦难的考验简直是不能接受的事。
孩童时代,父母常用鹿儿岛方言教导我:“年轻时的苦难,出钱也该买。”我总是反驳说:“苦难?能卖了最好。”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出言不逊的孩子。
通过艰苦的工作可以磨炼人格、修身养性,这样的道德说教,同现在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我也曾不屑一顾。
直到我大学毕业,在京都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松风工业就职,这种浅薄的想法就被现实彻底地粉碎了。
3、“极度认真”地工作拨动了我的命运之轮
松风工业是一家制造绝缘瓷瓶的企业,原是在日本行业内颇具代表性的优秀企业之一。但在我入社时早已面目全非,迟发工资是家常便饭,公司已经走到了濒临倒闭的边缘。
业主家族内讧不断,劳资争议不绝。我去附近商店购物时,店主用同情的口吻对我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待在那样的破企业,老婆也找不到啊!”
因此,我们同期入社的人,一进公司就觉得“这样的公司令人生厌,我们应该有更好的去处”。大家聚到一块儿时就牢骚不断。
当时正处于经济萧条时期,我也是靠恩师介绍才好不容易进了这家公司,本应心怀感激,情理上就更不该说公司的坏话了。然而,当时的我年少气盛,早把介绍人的恩义抛在一边,尽管自己对公司还没做出任何贡献,但牢骚话却比别人还多。
入公司还不到一年,同期加入公司的大学生就相继辞职了,最后留在这家破公司的除了我之外,只剩一位京都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我俩商量后,决定报考自卫队干部候补生学校。结果我俩都考上了。
但入学需要户口簿的复印件,我写信给在鹿儿岛老家的哥哥,请他寄来,等了好久毫无音讯。结果是那位同事一个人进了干部候补生学校。
后来我才知道,老家不肯寄户口簿复印件给我,是因为我哥哥当时很恼火:“家里节衣缩食把你送进大学,多亏老师介绍才进了京都的公司,结果你不到半年就忍不住要辞职。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气愤之余拒不寄送复印件。
最后,只剩我一个人留在了这家破败的公司,我非常苦恼。
我那时候想,辞职转行到新的岗位也未必一定成功。有的人辞职后或许人生变得更顺畅了,但也有的人人生却变得更加悲惨了。有的人留在公司,努力奋斗,取得了成功,人生很美好;也有的人虽然留任了,而且也努力工作,但人生还是很不如意。所以情况因人而异吧。
究竟离开公司正确,还是留在公司正确呢?烦恼过后我下了一个决断。正是这个决断迎来了我“人生的转机”。
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衰败的企业了,被逼到这一步,我反而清醒了。“要辞职离开公司,总得有一个义正词严的理由吧,只是因为感觉不满就辞职,那么今后的人生也未必就会一帆风顺吧。”当时,我还找不到一个必须辞职的充分理由,所以我决定:先埋头工作。
不再发牢骚,不再说怪话,我把心思都集中到自己当前的本职工作中来,聚精会神,全力以赴。这时候我才开始发自内心并用格斗的气魄,以积极的态度认真面对自己的工作。
从此以后,我工作的认真程度,真的可以用“极度”二字来形容。这家公司里,我的任务是研究最尖端的新型陶瓷材料。我把锅碗瓢盆都搬进了实验室,睡在那里,昼夜不分,连一日三餐也顾不上吃,全身心地投入了研究工作。
当然,因为是最尖端的研究,像拉马车的马匹一样,光用死劲是不够的。我订购了刊载有关新型陶瓷最新论文的美国专业杂志,一边翻辞典一边阅读,还到图书馆借阅专业书籍。我往往都是在下班后的夜间或休息日抓紧时间,如饥似渴地学习、钻研。
在这样拼命努力的过程中,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大学时我的专业是有机化学,我只在毕业前为了求职,突击学了一点无机化学。可是当时,在我还是一个不到25岁的毛头小伙子的时候,我居然一次又一次取得了出色的科研成果,成为无机化学领域崭露头角的新星。这全都得益于我专心投入工作这个重要的决定。
与此同时,进公司后要辞职的念头以及“自己的人生将会怎样”之类的迷惑和烦恼,都奇迹般地消失了。不仅如此,我甚至产生了“工作太有意思了,太有趣了,简直不知如何形容才好”这样的感觉。这时候,辛苦不再被当作辛苦,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周围人们对我的评价也越来越高。
在这之前,我的人生可以说是连续的苦难和挫折。而从此以后,不知不觉中,我的人生步入了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