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有趣的问题是,村上春树与河合隼雄颇有来往,而河合隼雄是荣格派心理学大师,那么村上是否也多多少少受到过荣格心理学的影响,或者说阅读过荣格派心理学的相关书籍呢?在《海边的卡夫卡》,河合隼雄说村上的这本小说是伟大的物语小说,而河合是从心理角度去分析的,在《奇鸟形状录》中,明显的一部分内容是村上描写了无意识中的恶的事情,即林少华在前言中提到的那个“自身的恶的倾向”,在《1q84》中,村上力求描写人的无意识中的恶之永恒存在性的问题,而在《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中,我们依旧可以发现这样的痕迹,发生问题的是小说主人公“我”,而“我”发生问题的时间是在中年,并且功成名就,有妻有女,中产阶级的典型生活,那么这个时候我却感到生活如同沙漠,“只有沙漠永远存在”,“活着的是沙漠”,而按照荣格的理论而言:“(那些在事业上取得了杰出成就的社会名流,才智出众,富于创造力。)生活不仅使他们丧失了热情和冒险精神,而且生活本身也完全失去了意义。从前他们认为极重要的事情,现在已不再显得重要。他们的生活似乎完全是空虚的和没有意义的,他们因此而感到抑郁沮丧。而这种抑郁沮丧的原因便是:起初,为了得到某一社会地位,心理能大量的投入到那些外在兴趣上,而现在,由于这一目标已经实现,能量也就相应的从这些外部兴趣而收回。这种能量的收回和价值的丧失在他们的人格中造成了一种空虚。”
然而在这种空虚的“沙漠”生活中,岛本出现了。而岛本便是那种内在的价值所在,妻子所在的那面恰好是外部价值所在。而我搞到外在世界价值空虚与外界世界的价值取向不无关系(古往今来,依旧如此)。而我在这个时候渴望岛本,恰好是对内在价值的渴求。但最后岛本消失了,并且消失的莫名其妙且无影无踪。这难道不值得思索一下么?曾经一直以为作者在书末的这样处理岛本的离去是一种文学方面的超现实处理,然而在现在看来,方能发现这种结尾策略在心理方面的意义。因为“我”在外部世界中完全不存在类似岛本的那种对内在价值进行抚慰的源头,即便有,也不过是幻想罢了。因为外部世界是一种模式化了的,套路化了的,甚至说,物欲化了的,从妻子的父亲身上便可发现这种倾向的描写。“我”的岳父身上便可发现这种描写。
岳父弄内幕的股票交易,用“我”的名字办公司从中获得不良的利益,并且深谙赚钱之道。我在事业上的飞黄腾达都少不了岳父的帮助。虽然仅仅是岳父这一个人的描写,但是却能够从岳父的这一点出发看见整个身外世界的种种纷纭。
因此,在这样的世界中,我寻求岛本便成为了一种能够解决心理饥渴的方式,然而岛本的离去,导致我满身疲倦的返回了这个如同沙漠一般的世界。无奈,疲倦,便是末尾我的心境。从这一点来看,《舞舞舞》的开头便是和这个类似。《舞舞舞》的开头,“我”的女友对“我”说:“到月亮上去吧!”月亮上的确可以摆脱这种种烦忧,但是却脱离了实际生活的这层土壤。但是无论哪边都是两难。而《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最后想表达的,也是这种寻求未果,结果最后处于两难的处境。所追求的东西始终在国境以南,太阳以西那种极限的位置。正如使诗人所说: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而这个以南、以西同这个颇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