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魂
世上有一种生命,在它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后,默默地凋零在角落中。
几片枯黄的叶子踏着软风翻飞几下,便向地面斜落下去,轻轻地盖在身下的那层落叶之上。若不是我正巧路过,可能谁也不会发现它们的飘落。
叶子已经彻底断绝了生机,叶面枯黄、布满褐斑,叶脉中曾流动着的生命汁液干涸殆尽,只留下密密的脉纹,恍若一张破烂不堪的网,网住的是死亡与寂灭。由于失水,叶子扭曲地厉害,我仿佛感受得到它凋零时极度的痛苦,现在的它,应该不能叫做叶了,它是一具残骸,一层易碎的薄膜,当它融入泥土的那一刻,它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向上望,寻找它曾经的住处——
那是棵樟树。树冠上茂密的,是千百片叶子,引人注意的是叶子们的色彩,一半是鲜艳的红叶,一半是清新的绿叶,我从未在其他树上见过红叶与绿叶相嵌的丽景,这真是一种特别的美。
这仅仅只是视觉上的美吗?
在我的印象里,樟树没有把树叶落尽的时候,即使在凛冽的寒冬,樟树仍是高举着绿枝,留住了冬日里难寻的那抹绿色。我喜欢在冬天的早晨沿着公路散步,温州的行道树多是樟树,所以我能在万树疮痍的冷冬之中享受这怡人的绿。可我却不知道也未曾想过,为什么在别的树都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时,樟叶们还披着一身的翠绿,直直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
看着掌中随时都可能破碎的枯叶,想起冬日里的那抹绿色,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无数的叶儿选择在秋天落地,它们认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为树制造了足够的养料,该是顺应自然规律,回归大地怀抱的时候了,于是,上演了一幕幕“深秋落叶飘”的景象。但樟叶偏不信什么自然规律,它们仍旧在树枝上立着,面对张牙舞爪着袭来的冬,毫不犹豫地选择迎接,没有谁临阵脱逃。它们想做什么?我想,它们一定是要把绿色,携带到凛冽的冬里;把绿色,留存在萧瑟的冬里;把绿色,绽放在寒冷的冬里!没有为什么,这就是樟叶,它们没有奇特的气味,没有好看的外表,没有出色的作用,它们有的,就是那坚强、勇敢的意志,不灭的信念,它们这么拼,就是为冬天带来一抹绿意。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地上绽开了一片片的绿色,挺过一个寒冬的樟叶,在此刻开始凋零。每一片老叶,都迅速地换上鲜艳的红装,这红色,是它们燃烧着的魂,是它们悲壮、热烈且无畏的挽歌!樟叶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高贵的魂,而是它们在经历了一冬的磨难后,才炼成的。在它们即将离别之际,也就是此刻,它们的魂完全地展现出来——执着、坚强、勇敢、奉献的融合!这便是落叶们的魂!
红色褪尽,樟叶的肉体已经死亡,于是在风的帮助下,悄然飘落。纷飞的落叶上,有那不朽的落叶魂,随它们沉入土中。没人会记得它们,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有了代表它们无上荣誉的落叶魂!
树上的樟叶里,还有许多老叶在燃烧,它们必须离开,一冬的寒气已经摧毁了它们制造养分的能力,为了树的生存,它们得走,新一年的樟叶已经长出,正在和煦的春光里茁壮成长。红绿交映,对我来说已不仅是视觉上的美,更是心灵上的冲击,那精神上的没美!
手中的落叶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在风中飘起,飘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