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是为了救涵死的。
在我眼里,涵温文尔雅,像白玫瑰。但更喜欢像红玫瑰火红热情的瑜。二人也是亲姐妹。
王老大是两姐妹的父亲,她们家是卖鱼的,我家是卖花的。我们三人是如胶似漆的好朋友。
王老大与妻子是二婚,有两个女儿,不是双胞胎,身形,体态,容貌却极其相似,以至于现在看见涵,我总以为她是瑜。王老大骨瘦如柴,妻子却十分丰满,两个女儿谁也不像,长相清秀,只有那高挑的身材与王二相像。
“王二生得丑,两个姑娘却水灵灵的。”这是母亲常说的话,有时会让我觉得,不知道是说王二丑还是说我丑。
鱼铺后面是工人住的地方,每次去总让我透不过气,像一条黏着一条的胡子鱼,看似丰满营养,其实一肚子污水,命数将尽地喘息着。花农们会选择在凌晨去花市,南方的天不比北方,三四点的天虽没有朦胧的样子,却因为是在花市,有鸟,有花,有千奇百怪的生物,多了许多生气。清晨的花市,人是极少的,却也占据了我和涵、瑜儿时的一部分。
花市的生意越做越好,我去花市的次数也随之多了起来。花市中,离我最近的是鱼铺,铺子中有许多外乡人,都是宰鱼或者饲养鱼的工人。
花市所在的街道是以前的旧城区,突兀地伫立在市中心,楼房大多数不高,楼顶是一间简易的砖瓦房,是用来放杂物的。
花市春夏之际是最热闹的季节,秋冬也会有梅菊售卖。有时春风也是狂躁的,烈日也是灼心的。
那天,狂风怒吼,突然把屋顶的石棉瓦吹落,正好砸向瑜和涵。小小的瑜推开了涵。
这记忆一直挥之不去。诊所门口,王老大胸前依旧垂着皮围裙,上面覆满了鱼腥味,还有斑斑块块地红色血印,这红比以往所见过的血都红。
妻子怀中,瑜的脸庞渐渐被血覆盖,额头上血迹斑斑,红色的液体沉默地躺在瑜的皮肤上,彼此间慢慢地融为一体。天边的夕阳也像往常一样流淌在天边的山上,慢慢地,慢慢地。
“周医生!求你了!你救救我姑娘嘛!”王老大扯着嗓子,竭力地发出声音,似乎声音越大,周医生就越能明白他此刻的痛心和无助。
周医生在野马镇当医生已有二十余年,在野马镇一直都有很大声望和地位,直到一年前的一场人命官司使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更重要的是周医生原本挺大的医院也缩小了规模,不再接受病重的患者,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
那时,瑜的伤势已很严重,人已经奄奄一息。
涵和瑜就像花市的玫瑰花一样,瑜像热情的红玫瑰。花店的老板娘也常常赠予我们玫瑰,或大或小,或新鲜或枯萎。
瑜走得并不寂静,尸体在冰柜里放了一个月。仅因为王老大和屋主没谈好赔偿的金额。
房主不肯对瑜的家人作任何赔偿,说是风的原因,与其房屋无关。瑜被冻藏的冰柜中,白色的冰雾一层一层地,瑜被冻住了,人心似乎也被冻住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曾在梦里梦见,瑜手里拿着大把的红玫瑰,玫瑰花瓣飞扬在空中,落在花市的角角落落。
现在,瑜就在家对面的小山上,山上开满了映山红。我常常看着山顶的夕阳,有时风大些,我眼里会含有泪光。我知道她还在,在她推开涵的那一刻,就永远停留在玫瑰中,只是,永远是被白色的网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