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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一个目光阴沉的男人,正磨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屠刀。
锅里的水,翻腾滚烫。
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系着油渍发亮的黑胶布围裙。
这情境,让我脑海里,闪现出三年前的那场杀戮。
残阳如血。
我跟胖猪拱完土坑,准备趴着睡觉。
孤寡老头儿的猪一向放养,胖猪得以经常跟我一起疯跑。
我们在村子里撒野,到处哼哼唧唧地闲逛。它没有猪样,我也没有狗样。
因为强壮,我唤它“胖猪头”。
虽然不属于一个语言系统,但是它那哼哼嗷嗷地几句台词,倒是难不倒我。
那天,村东头七幺公扛着竹筐来了。
孤寡老头儿破天荒地在院坝里挖了个坑,架上柴火,烧水。
搞不懂他们要干啥,也不需要搞懂。事不关己,何苦操心?
所以我睡。
梦里,胖猪悲怆地嚎叫,绝望得撕心裂肺,把我惊醒。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样的嚎叫,挣扎,祈求,拼命,控诉,绝望~~
天啦,我唯一的朋友——胖猪,被人按在硕大的木板上,动弹不得。
刀出鞘,寒光逼人!
血四溅!
我看见,胖猪拼命地抬起头,眼里爆射着恶光!除了仇恨还是仇恨!
我没命地冲到胖猪身边,想救它,却被人一脚踢飞,跌入粪坑。
我在粪坑中听到胖猪的声音,由大到小,直到消失。
心如刀剜。
胖猪嚎破肝胆地凄厉,是我三年来,逃不脱的梦魇。
我曾无数次梦到它绝望而仇恨的眼神,四溅的鲜血笼罩骇人的恐惧。
屠刀,割断了我唯一的朋友胖猪的喉咙,也割断了我对人类的那点儿眷恋。
而今天,昨日似乎重现。
胖猪受到的伤害,难道要重演?
不!绝不!
不过,再怎么愤怒,再怎么侠肝义胆,我想也得找个地儿安静下来,思考对策。
再不能像前次那样,救不了猪还要惹一身臭。
这些年的经历让我认识到,凡事得讲策略。
举重若轻才是上策。
眼看枪已上膛,刀将出鞘。大势不妙!
我悄悄地溜到猪栏外边一看,猪栏空无一猪!
咋回事?
片刻,有人骑来一头公猪!
依我看,那公猪明显纵欲过度,瘦削,憔悴。难不成今天被判死刑的就是它?
据目测,它不仅没肉没油,还一身骚味。角色定位不太清晰啊!
每一头猪从生下来开始,它的生活是被设定了的。养膘的猪,生孩子的猪,配种的猪,没有哪一头逃得脱宿命。
骑猪的人跨在公猪背上,从院坝那头磨磨蹭蹭走到这头来。
我越来越紧张。想着马上要完成的壮举,又兴奋不已。
我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它开始像胖猪一样嚎叫,几个人使劲把它往木板上抬。
屠夫把明晃晃的刀在开水里烫了又烫。他提起刀,走向木板~
千钧一发!
就在他举刀的刹那,我脚一瞪地,嗖地飞腾起来,一口咬住举刀的手。
那人,应声倒地,像胖猪临死前那样嚎叫:“我的命根子啊!”瞬间,没了声音。
趁人慌成一团,我迅速逃走。
两天后,有人说,前面村里发生了件怪事,劁猪佬去劁猪,猪没劁成反把自己劁了!据说吃黑狗肉命根子又会重新长出来。
险恶的人心!
我迅速跳进泥潭,裹一身稀泥,狂奔三百里。
风,在我耳边呼呼刮过,我在心里说,胖猪,今天,我替你干了一件报仇的事。
清风明月,可别怨我!
好久没有说人话了,今天我想唱一曲“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