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匆匆。

“相逢便是有缘,错过便是缘分未达罢了。”

这是我兄弟徐胖子说的,他太清楚错过的滋味了。他告诉我,永远不要放弃你爱的人。因为当你回忆的时候,那些温暖甜蜜,最后都会被遗憾淹没。

此图,无注。

徐胖子跟张雨相识于一个交友软件的线下聚会,而张雨是那场聚会的策划者。张雨在哈尔滨开了一家酒吧,每年三月的25号都会举行单身聚会。徐胖子是因为家里催,一直单身的他没法交代,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广告的地址去参加了。

用张雨的话来说,她组织聚会从没想过事为了爱情,虽然她是单身。她就是想看看这些孤男寡女里,还有多少是相信爱情的。这倒是真话,如今的少男少女,在城市里太寂寞了。很难敢说什么真爱,所有的我爱你,最后可能都是为了跟你上床。

何必还要说那三个字,直接点儿,我们上床就好了。

张雨就是因为看透了这些,才不信爱情的,至于她被伤得有多深,没人知道。

徐胖子那天因为加班,到的时候聚会已经开始,所有人都已经开始暧昧起来。因为迟到的关系,人群里已经没有姑娘可让徐胖子献殷勤了。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徐胖子说,当时就觉得这他妈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相亲聚会,更像是一夜情或夜总会选人。

虽然满肚子牢骚,但也只是因为没姑娘搭理他而已。

徐胖子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张雨看见了,从沙发后面绕过来,坐在他的旁边。

张雨是那种天生透着吸引力的女人,男人只要见了她,可能不会有爱情,但荷尔蒙绝对会蠢蠢欲动。她这种女人,美艳而不妖艳,妩媚却不风骚。张雨轻轻撩着头发,眼神暧昧地看着徐胖子,摇着红酒杯,慢慢地说:

“先生,一个人?”

“嗯嗯,一个人,一个人。”徐胖子紧张到结巴。

“知道这儿是干吗的吗?”张雨笑着说。

“知道,相,相亲。”

“哟嗬,还挺纯情的,挺腼腆啊,你多大了?”

“二十三。”

“真年轻,那你得叫我姐姐。说吧,看上哪个姑娘了,姐给你叫过来。”

“没有喜欢的,我就自己坐会儿得了。”

徐胖子是搞程序开发的,天生透着一种木讷劲儿,所以张雨觉得发现了一个新物种。因为从谈话到结束,徐胖子一次都没抬头看她的低胸装,这让张雨很受伤。

因为那次的相亲失败,张雨觉得欠了徐胖子一个人情,所有人都有伴儿,唯独他没有。留了电话,说以后有好姑娘,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其实后来想想,那次相亲,根本就没失败。

后来徐胖子也去了几次,但每次都不是特别理想,不是他嫌对方太风骚,就是人家嫌他太闷骚。总之,就是没有靠谱的,而他又是一种天生我是你长辈的脾气,严谨木讷,自然没有姑娘肯跟他好。后来徐胖子也想通了,找不着就不找了,随缘吧。

如今能把那些痛苦的回忆当作微笑来表达的人,都已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百毒不侵的人,都曾无药可救过。

因为徐胖子不再来参加聚会了,张雨以为他终于找到合适的了,也就不联系了。

一天晚上,张雨坐在门前逗着狗,徐胖子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往家走。俩人自从那几次见面后,就再没见过面,如今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遇见了。其实徐胖子挺想张雨的。

张雨招呼徐胖子进屋坐会儿,问了下近况。徐胖子因为前段时间老在公司加班,把家当都搬到公司了。现在项目完成了,正要收拾东西回家。

张雨问徐胖子:“怎么不来参加聚会了?是找到女朋友了?”

“没有,我们这工作哪接触女的去啊,来几次都不合适,就算了。”

“哪能就算了呀,姑娘有的是,算了可不行,包姐身上了。”

“那您费心了……姐。”

“哎哟,还您您的呢?你这娃可真有教养,别您了,直接叫姐。”

“哎,麻烦你了姐。”

“甭跟我客气,以后常来玩啊。”

徐胖子其实见张雨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但多年耳濡目染的社会经验告诉他,这样的女人碰不得。他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追求张雨的人就没见过重样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上班族,自然想都不敢想这事。

只是偶尔会在夜里想想张雨的模样,和对他说话时的神态,就够了。

隔了很长时间,有天夜里,张雨给徐胖子打电话,说,你能来酒吧一趟吗?

徐胖子拿起外套就出门了,他感觉张雨的状态不是特别好。到了酒吧已经夜里一点多,酒吧提前关门,张雨坐在吧台后面,蓬着头发,两眼发红,看样子是喝了不少酒。徐胖子走过去,不敢碰她,也不敢说话,半响才挤出了这么一句:

“姐,你咋了?”

“姐没事,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聊会儿天,耽误你时间不?”

“不不,不耽误,你说。”

“哈尔滨这么大,没想到能说心里话的人,却都没有。”

“姐,我不会说什么话,你想说啥就说吧。”

徐胖子确实不太会说话,但张雨就看上他这点了,简单得像张白纸。或许是张雨遇见过太多油嘴滑舌的男人了,突然碰见徐胖子这样的,反而觉得有一种吸引力。

“徐胖子啊,你是不是觉得姐特别风骚,是个坏女人啊?”

“没有,怎么可能,没人会这么想。”徐胖子紧张地回答。

“呵呵,我知道男人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用瞒我,不过我也不怪你。你想听听姐的事吗?”

“如果你愿意说,我很愿意。”

其实张雨只比徐胖子大两岁,因为浓妆的原因,给人感觉成熟不少。张雨是两年前来的哈尔滨,大学毕业的时候跟男朋友去的上海,俩人谈了三年的恋爱。后来男朋友看上了比张雨小一岁的学妹,把张雨甩了。

同年,张雨接受了一个从工作就开始追她的男人,俩人在一起三个月,发现自己被小三了。男的早就结婚生子,追张雨也仅仅是看她年轻漂亮想玩玩罢了。年轻的张雨以为那是爱情,伤得一败涂地,从此不再相信任何男人。

后来张雨觉得自己的青春不能让这种垃圾害了,威胁对方如果不表态,就闹到他的公司和家里。男的心虚,给了张雨一百万补偿,张雨拿着钱辞职了。

然后来到哈尔滨旅游,觉得爱上了这座城市,便留下来开了个酒吧。从此风姿绰约、浓妆艳抹,就想看看有没有男人不爱她这皮囊,只爱她的人。

叫徐胖子过来的原因,是因为晚上的时候,碰见前男友带着小学妹来哈尔滨旅游了。

刚好来她的酒吧,令她难过的,不是前男友没认出她,而是他竟背着小学妹,偷偷要她的电话。她那一瞬间突然觉得特别绝望,绝望到无以复加。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背叛,至少我不会。”徐胖子听完说道。

“得了吧,男人都他妈一个样。”张雨苦笑着说。

“我说了,至少我不是。”

徐胖子第一次跟女人说话这么大声,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张雨趴在吧台上,看着徐胖子好半天,慢悠悠地说:“真……的……吗?”

徐胖子借着酒劲儿,直勾勾地看着张雨说:“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张雨拽过徐胖子的衣领,亲了一口。

俩人就这么好上了。

徐胖子从没恋爱过,那是他的初吻,后来张雨说自己捡了一个宝贝,得好好开采。

徐胖子在我们这帮兄弟里一直是最老实的那个,吃饭是负责送喝醉的人回家,唱歌是负责坐在角落里点歌,就连泡澡都是负责给别人搓背的。我们常开他玩笑,这样下去没姑娘会跟你好了。人太老实,不好,会被欺负的。

直到徐胖子把张雨带到我们面前,我们都自打耳光了。

所有兄弟都眼睛冒火地看着徐胖子和张雨,他俩的反差太大了。徐胖子戴着高度近视镜,发型是标准的平头,个头不高,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路人甲乙丙丁。

张雨跟徐胖子在一起后,就再也不化妆了,清清爽爽的一个姑娘,看起来比徐胖子还要小几岁。徐胖子说,这辈子能遇见张雨是上辈子修的福气,得好好珍惜。

张雨依然开着酒吧,但不再办什么单身聚会了。徐胖子辞了职,打算拿出积蓄自己做点事情。俩人爱得如胶似漆,我们除了羡慕只能羡慕。谁说老实人没好报的,活生生的例子。

“我们难过的不是因为我们会分离,而是曾经以为分离不会在我们身上发生。”

徐胖子特别爱张雨,这点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因为张雨经常熬夜,他就学着煮粥。每天早晨都是徐胖子把早饭做好,然后等张雨起来吃完再上班。

张雨也特别爱徐胖子,这点我们都知道。俩人好了以后,张雨仍然叫徐胖子弟弟,徐胖子也叫张雨姐姐。我们都觉得太变态了,他们说这是他俩的秘密。

可后来,他们还是分手了。

理论上应该算是徐胖子出轨,被张雨直接撞到了,然后愤怒地摔门而去,半个月后把酒吧出兑,离开了哈尔滨。徐胖子从此再找不到她了,至少那段日子徐胖子找了许多地方,杳无音讯。

你看,生活从来就不像电影,所有的电影都会有结局,好的、坏的。

可生活没有结局,无论好的、坏的,都得硬着头皮往下走。至于徐胖子跟张雨的事,哪儿那么容易就算了。徐胖子不会干的,而张雨估计也不会。

其实那天的事,就是一个变态的巧合。徐胖子因为忙公司的事特别晚,晚上没回家,第二天中午回家直接倒头就睡,张雨在酒吧忙生意,一切平淡而祥和。

偏偏那天徐胖子回家门没锁,他的小表妹来哈尔滨玩,敲门见没人答应,直接推门就进了。看见徐胖子呼呼大睡,心想着好久没见了,应该留个影。

小姑娘玩心大,没拿自己的手机拍,直接拿徐胖子的手机拍了。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同学来电话就出门了。

晚上张雨回家,拿徐胖子的手机自拍,看见相册里徐胖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旁边一个小姑娘摆着剪刀手,顿时火冒三丈。

这一切看起来确实很狗血,张雨因为前两次的欺骗已经是惊弓之鸟,没想到就连徐胖子也是如此,顿时心灰意冷,摔了手机,转身出门。

徐胖子醒了,就睡了一觉,被甩了。

用他的话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他还操蛋的人了,因为睡懒觉被甩。

后来徐胖子不是没找过张雨,各种联系方式都找了,就是找不到。而且最让徐胖子郁闷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雨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而且这么决绝。

徐胖子一个人在哈尔滨生活了一年,他总觉得张雨会回来的,至少待在这个城市,遇见张雨的概率更大些。

徐胖子把酒吧又买回来了,比之前高了一半的价格。他觉得只要酒吧在,张雨肯定有一天会回来的。他没别的要求,就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

那段时间我们充当的角色就是诸葛亮,而且是事后的那种。我们都劝他,那姑娘一开始我们就说不靠谱,你看现在怎么样?撇下你跑了吧,人家那么漂亮,怎么可能跟你一辈子?认清现实总比活在梦里好,日子还长,姑娘还有,看开吧。

徐胖子从来不反驳我们的话,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他相信张雨,他始终觉得这里面有误会,但究竟是什么误会他也不知道。

假如你没爱过那个人,你的生活,会是另一个样子。

春节回家,一家子人都到齐了,包括他那奇葩的小表妹。小表妹见了徐胖子就说:

“哎呀胖哥,你睡觉可真是够死的啊,我进你家门你都不知道,你说我要是把你家存折拿走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啊?”

徐胖子听得不以为然,无非就是小表妹去了哈尔滨,他正好睡觉没招呼而已。直到听见小表妹下面的一段话:

“我跟你的合影你看了吗?你睡得跟猪似的,唉,把手机给我,给大家看看呗!”

徐胖子突然很冷静地问表妹,你哪天去的?表妹说了日期,徐胖子突然站起身,拍着桌子大喊:

“我操,哎呀我操,傻逼了,你可害死我了!”

说完穿衣服就出门了,家里人问他干吗去,他说回哈尔滨过年。

徐胖子连夜回到哈尔滨,找到那部被张雨摔坏的手机,拿出内存卡翻到了那张照片。然后又在第二天回到老家,把小表妹拽过来合了影,又把表妹家的户口本以及自己家的户口本都拍了照。

家里人问干吗,徐胖子一五一十说了,大家先是一愣,然后满屋子追打小表妹。

徐胖子特别高兴,高兴的是误会解除了,可他又特别难过,难过的是一年过去了,连张雨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正月十五那天,徐胖子打算启程回哈尔滨,就在打算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收到一条短信:

“徐胖子,后天我就结婚了……”

徐胖子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他半天没敢回,他拿着手机颤抖着打字,他怕慢了这号码就不见了。他把事情的原委都发过去了,包括跟小表妹的合影,还有家里的户口本关系,都一口气发过去了,然后是许久的沉默。

张雨其实第二天就从哈尔滨走了,她太难过了。她无法相信一张白纸的徐胖子也会出轨,也没办法原谅一个自己这么信任的人会这样。

她回了苏州,遇见之前的那个男人,他告诉她自己离婚了,答应她的事做到了,想给张雨一个家。张雨本来是恶心他的,但一想到徐胖子这么对自己,也就赌气答应了。

虽然那男的几次想跟张雨亲热,但都被张雨挡回去了。她总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毕竟她一直爱着徐胖子。

张雨觉得无论徐胖子是如何对自己的,至少曾经两个人在一起的感情是真的。既然自己决定结婚了,就应该给过去一个了断。张雨在结婚之前给徐胖子发了条短信。

张雨拿着手机哭了很久,恨自己没给徐胖子解释的机会,恨自己太敏感。

徐胖子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短信,他觉得是没希望了,但他还想再尝试一下。

“张雨,不知信息你收到没有,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很想你。你知道的,那是误会,只是你没给我机会解释,也不怪你,毕竟你那么敏感。”

“可是张雨,咱俩好了这么久了,早已如亲人一般,如果你执意要结婚,也希望你能告诉我地址,至少让我陪你走完婚礼。”

张雨泪如雨下,可是没有回任何一句消息,眼泪只管是流着。

前方无期,身后地狱

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朋友口中听说,徐胖子还是经营着那家酒店,只是一切都交给了店员,他自己似乎出去旅行了,期间路过四川经历了一次地震,然后便是命大没死,去了苏州,然后便没了音信。

其实他过得很好,他在苏州开了一家居酒屋,叫做相逢,每天只接待一位客人,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每天夜里,梦中始终忘不了那个叫我弟弟的女人。

  相逢已晚,离去匆匆,空白发等人愁。

靠的很近,却无法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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