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五岁的阮清颜样貌平凡，然而她却有一对相貌出众的父母，因此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自卑感。
一日，阮清颜的母亲倾宁长公主带着自己五岁的女儿进宫看望太后。太后年纪愈大愈发喜欢儿孙绕膝的景象，因此各宫嫔妃都会时常带自己所育的子女来太后处请安。
太后向心爱的外孙女招了招手：“颜儿快到皇祖母跟前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我们的宝贝颜儿有没有变得更加漂亮。”懵懂的阮清颜跌跌撞撞地跑到最疼她的太后跟前。太后宠溺地摸了摸她她的小脸蛋。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母后您老糊涂啦，清颜哪有变漂亮啊，还不是那个老样子。真怀疑她是不是长公主和大将军的孩子？”太后凤目一瞪，语气微冷：“清颜的事还由不得你一个贵妃操心，哀家就觉得清颜漂亮！”
倾宁长公主连忙看向太后怀里的女儿，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受伤怒从心起，无奈那人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她不能为女儿出气，只能等到今晚好好安慰女儿。
就在此时，有人传太子殿下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喜不胜收也不再追究此事，而那位出言相讽的贵妃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便不语。
十岁的少年高七尺，身穿镶金边白袍，面如冠玉。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扫过众人落在小小的阮清颜身上。他几步至太后跟前，先向太后请安后再看向阮清颜，语气有些惊讶：“皇祖母，这漂亮的妹妹是哪家的？为何墨云从未见过？”
太后眉开眼笑：“云儿也觉得颜儿漂亮啊，那么以后云儿以后可要替你姑母好好照顾颜儿。”“原来妹妹是倾宁姑母家的啊。也对，也就只有姑母和大将军这样出尘的人才能生出这么标致的妹妹。皇祖母你让墨云和妹妹玩好吗？”
萧墨云的撒娇让太后很受用，她把怀里的小女孩递给了他。萧墨云抱起小小的阮清颜走到倾宁长公主面前，微微鞠了躬：“墨云刚刚失礼，望姑母见谅。”倾宁长公主十分惊讶，这不可一世的太子竟向她请罪？太子今日把其他人无视只向太后请安的行为的确不妥，但是母后也睁只眼闭只眼，而她就算心有不满也无可奈何。然而他竟然向她请罪，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太后暗示地咳了几声，倾宁长公主微微一笑：“太子不必挂怀，倾宁是长辈岂会跟太子计较。”萧墨云粲然一笑：“墨云谢谢姑母，那墨云可否与小表妹一同玩耍？”倾宁长公主点了点头，萧墨云抱着阮清颜告别太后离开了慈宁宫。
萧墨云带着阮清颜来到了一处草地。他唤来了随从去拿纸鸢，而自己则将阮清颜放下。他对有些胆怯的阮清颜友好一笑，随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颜儿，我是你表哥。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这是我从小到大都带在身上的玉牌，今个儿就送给你，从今往后你可以拿着这玉牌自由出入皇宫，无人敢拦你。”萧墨云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递给阮清颜。
阮清颜见此怯生生地叫道：“小哥哥。”
阮清颜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日。有一个白衣少年强横地闯进她的世界，硬生生地将她只有黑暗的世界撕开一道口子。萧墨云虽然蛮横，但是他似乎懂她。最重要的一点是萧墨云是除了父母以及外祖母以外唯一说她长得好看的人，她时常因外貌的平凡而陷入自卑中，甚至因此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
从那天起，阮清颜的心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贰
定方十四年，大将军阮离忧殁于西北一役。
阮清颜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过战无不胜的父亲会战死沙场，也不曾预料到那个温文尔雅不似武人的父亲有一天会离开她们。
与此同时她也想到自己的母亲，于是跌跌撞撞地跑向倾宁长公主的院落。此时，墨竹苑一片寂静，连平常阮清颜刚出世的妹妹的哭声都听不到。阮清颜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后推开母亲的房门。
由于太阳已落山，屋内没有光透进来而有些昏暗。阮清颜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屋内，黑暗中辨别不清她的神色。
她试探性地唤道：“母亲您在里面吗？”倾宁长公主听到女儿的呼唤并没有起身而是依然呆坐在那里。阮清颜不由得着急了，急忙向前扑去，而在她向前扑的过程中似乎撞伤了脚，只不过当时的她心系母亲无暇顾及。
她走至倾宁长公主身旁再次试探：“母亲你为何不点灯，天黑了不容易看清路。”倾宁长公主一把抱住阮清颜，全身不停地颤抖：“颜儿，你父亲他——他——他走了。”
阮清颜也因此想起了那个很是疼爱自己的父亲不由得泪如雨下，她紧紧地回抱着自己的母亲。母女俩絮絮叨叨地讲起阮离忧生前发生的事，在提及小女儿阮清歌时，倾宁长公主忽然语气严肃地对阮清颜嘱咐道：“颜儿，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妹妹。”阮清颜并未察觉异常只当是母亲担心日后她们孤儿寡母会被欺负罢了。
然而，阮清颜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时的不察会让自己在失去父亲后再次失去母亲。倾宁长公主为夫殉情的事隔日一早便传遍京都，所有人都感慨其坚贞，只可怜了其年纪尚小的一双女儿。
阮清颜感到心凉，母亲最终还是为了爱情抛弃她们姐妹二人。但是她无力阻止母亲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也没有资格指责母亲的自私，因为她明白被留下的人总是最痛苦的。
这夜，天忽起风云，电闪雷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打在了阮清颜心上，让自幼怕雷的她无比想念母亲还在世时的情景。那时每次打雷父母会让她睡在他们隔壁房间，有时候母亲会甚至一整夜陪着她哄着她。
然而今夜依旧是雷雨天，父母却与世长辞，再也无人像他们一样疼她宠她，而她也不能像过去一样赖在母亲的怀里撒娇，一想到此她的心便如针扎般难受。
萧墨云的突然出现宛若一道光射进阮清颜的心里，驱走了她内心所有黑暗。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进他的怀里，并且死死抓住他的袖口。措不及防的萧墨云只是伸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背。
沉默了一阵子，萧墨云微微推开她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对上她疑惑不解的目光，萧墨云微微一笑并解释道：“你受伤了，我替你清理一下。”原来是昨晚在母亲的房里撞伤了，只是当时的她心系母亲无暇顾及，没想到被心细的萧墨云发现了。
萧墨云极尽温柔地为她上药，那双平常十分威严霸道的眼睛此刻盈满柔情。对啊，她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小哥哥啊！想到这里，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决堤。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萧墨云正在搽药的手背上，让他无比心疼。他伸手轻柔地为她拭去脸庞的泪滴，轻声哄道：“颜儿不要怕，有小哥哥在呢。小哥哥会一直保护颜儿，所以颜儿别哭。”
阮清颜看到如此疼她的萧墨云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人从她五岁开始就一直出现在她的身边，竭尽所能地护着她，宠着她，让她越来越离不开他，就像此刻他小心翼翼地哄着孤独无助的她，让她产生一种要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的强烈愿望。
叁
阮清颜十三岁时，皇帝突然病逝，随后萧墨云即位。
当众人还沉浸在新帝即位后将进行改革的恐慌时，只有阮清颜一人匆匆赶至萧墨云的寝宫陪伴他。这三年时间都是他在鼓励她，如今该换她陪伴他。
当阮清颜推开盘龙殿的大门时便看见独坐在角落里的萧墨云，她从未见过如此颓废脆弱的他。在她记忆里，她一直是初见时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而此刻的他却衣衫凌乱席地而坐，他眉头深锁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看到这样的他，她的鼻头微微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听到开门声的萧墨云转过头望向门边，当他发现开门人是阮清颜时竟激动地扑了过来。措不及防的阮清颜被他抱了个满怀，她的力道如此之紧差点令她喘不过气来。她试图推开他些许，却听到他充满乞求的话语：“别走，让我再抱一会！”
对上如此卑微的请求，阮清颜心更疼了再也不愿意推开他。她听到萧墨云说：“母后走了，父皇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那一刻，阮清颜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抱着萧墨云：“不！小哥哥你还有我，颜儿会永远陪在小哥哥的身边。”
萧墨云把头埋在阮清颜的肩上，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渗透她肩头的衣服钻进她的心房，让她感到无法呼吸。认识他八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脆弱。
她轻拍他的背部，轻声细语：“小哥哥不是一无所有，小哥哥还有我啊！更何况皇祖母最疼的就是小哥哥你了！”
萧墨云依旧沉默不语，阮清颜不得不继续安慰道：“皇帝舅舅最想看到的就是小哥哥能做出一番大作为，而如今小哥哥已登基为帝，很快皇帝舅舅就能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一幕了！”
萧墨云终于抬起头，一双黑眸还泛着泪光却灼灼地盯着阮清颜的眼睛：“颜儿，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吧？”阮清颜目光丝毫没有躲避十分坚定：“颜儿答应小哥哥的一定会做到！颜儿会永远陪着小哥哥！”
萧墨云闻言再次搂紧阮清颜喃喃道：“幸好有你，幸好有你。”
阮清颜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小哥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除非你再也不需要我了，到那时候我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但是这件事我永远打不会告诉你，因为我不想成为束缚你的的枷锁。
过了几日，两人的皇祖母即太皇太后便为二人立下婚约，待阮清颜十五岁及笄时便让萧墨云迎娶其为皇后。
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萧阮二人都没有料到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肆
这一日风和日丽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机。阮清颜像往常一样进宫看望萧墨云。
萧墨云此刻正在御书房呆坐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身前的案台。案台上平摊着一副画，画上有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丽姑娘。阮清颜见此有些不快，她凑到萧墨云身旁问道：“小哥哥这画上的姑娘是谁啊？可真漂亮，让你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个下午。”最后一句很小声没有被萧墨云听到。
没有察觉阮清颜语气里深藏的醋意，萧墨云眉眼带着愉悦：“她啊——是个奇女子！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见多识广的奇女子，她十分聪明，虽出身名门却有着不逊色于江湖女子的豪迈洒脱。”
阮清颜直直地看着萧墨云完美的侧脸，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夸赞别的女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她比谁都清楚他的不可一世，如今他真心实意地夸赞别的女子，是不是那个女子真的很厉害？
沉浸在回忆里的萧墨云没有察觉身旁人的异样，只是自顾自说道：“上个月我微服出巡偶遇了天下第一才子苏子言和他妹妹苏倾颜。倾颜啊不愧是苏子言的妹妹，出口成章丝毫不逊色于她的哥哥！待我看来这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号也该归他们苏家所有。”
阮清颜不语只是低头看着画中的女子。原来她就是苏子言的妹妹，京都第一美女——苏倾颜。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相平凡配不上芝兰玉树的小哥哥，可是但看到小哥哥如此欣赏美貌绝伦的苏倾颜时，她竟有一丝丝嫉妒。
萧墨云似乎开始察觉阮清颜的情绪低落，他收起画像并问起阮清颜的来意。阮清颜抬头看向萧墨云，对上他有些不解的神情，本欲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轻轻摇了摇头：“小哥哥我今日有些不适还是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
萧墨云随意问了几句便让她离开，然而落荒而逃的阮清颜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萧墨云发出的叹息：对不起，颜儿！
自从怀疑萧墨云喜欢苏倾颜后，阮清颜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苏倾颜的事，知道了她备受贵族公子的追捧，知道了她的哥哥已当上了右丞相……
一日，阮清颜受左相家的小姐沈意欢之邀前往慕意楼一聚。慕意楼是沈家的地盘，而沈意欢是她的闺中密友，两人自幼相识情同姐妹。
而在那天阮清颜见到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沈意欢。沈意欢人如其名是个没心没肺的活泼姑娘，可是那日的沈意欢眉目却染上轻愁。阮清颜见此有些不解，正欲问出口时却眼尖地瞥见萧墨云的身影从楼下经过，她顾不上沈意欢只留了句“改日再约”便追了出去。
阮清颜一路追随萧墨云来到一所客栈，并且目睹了萧墨云和苏倾颜同时进入一间房。她悄悄靠近，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有没有错。
只可惜事与愿违，房里二人的对话让她的心瞬间冷到极点。她听到苏倾颜说：“云郎，你我相识之久，倾颜便心悦你之久。可是女孩子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的。”婉转缠绵的语调撩得对面人心神不宁，萧墨云一如既往的平和语调：“我知道颜儿的心意，可是墨云身不由己啊，墨云已经与表妹定下婚约。”阮清颜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小哥哥叫苏倾颜也是颜儿。小哥哥怎么可以如此柔情蜜意地用对自己的称呼去唤另一个女子呢！
苏倾颜没有达到目的，不依不饶地缠着萧墨云：“云郎，我已二八年华。父亲有意为我挑选佳婿，你若无意我，我便于不久后嫁入他家。可是此生不能嫁于云郎为妻，倾颜愿意一死了之。”说到这里，苏倾颜转过身掩面哭泣。
萧墨云有些心疼，连忙走过去将其拥在怀里安慰道：“颜儿莫哭，我答应你不日后便来迎娶你。”听到这里，阮清颜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哭出声来。
苏倾颜闻言破涕为笑：“真的吗？那阮姑娘怎么办？”萧墨云有些为难：“表妹那边只能委屈你了，我不可以做背信弃义之人，但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你。”苏倾颜把头埋在萧墨云的胸口处令人无法察觉她眼里隐藏的阴狠。
阮清颜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客栈，她抬头望天，乌云压顶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倾颜与清颜一字之差身份却差之天地。一个是他的心头宝，另一个是他的脚边泥。小哥哥，我是不是开始失去你了。
伍
当失魂落魄的阮清颜走在大街上时，有一个小孩突然递给她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清颜救我”赫然是沈意欢的字。阮清颜顾不得去想为何沈意欢会在自家的地盘出事，她只是想赶紧将沈意欢救回。当阮清颜冲进沈意欢在慕意楼的专属房时，房内的沈意欢已不知所踪。
而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她开始感到一阵眩晕有些站立不稳，待她转身时才发现房门已被锁上。她后知后觉自己是中计了，她趁着清醒冲到门边大力拍门板希望引起门外人的注意。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萧墨云。阮清颜眼里燃起希望之火，她拼尽全力大喊：“小哥哥救我！”
正和苏倾颜商量着待会要吃什么的萧墨云听到呼救声，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而门内的阮清颜没有得到萧墨云的营救而带着绝望昏了过去。
明明那么近，你就在门外，而你却听不到我的呼救声。小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醒来的阮清颜第一时间不是观察周围的环境而是确认自己身上的玉牌是否还在。直至发现玉牌依旧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的阮清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打量周围，发现自己这是身处烟花之地。她不甘心就此沦落青楼开始逃跑，结果三番四次的逃跑惹怒了老鸨。老鸨限定她一天的时间准备，明日起她便要靠出卖色相讨生活。
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倒映的女子，曾几何时她为自己不出众的外表而自卑，而如今她对自己这张尚有几分姿色的脸无比痛恨。她堂堂长公主府的大小姐如今沦落为青楼女子，她羞愧不已恨不得一死了之。可是她只要一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萧墨云就心痛不已，就算不能嫁给他，她也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隔日，她身披大红嫁衣如一个待嫁新娘般迎接她悲惨人生的开端。然而在她因绝望而闭上双眼时，她的后颈传来一阵刺痛竟昏了过去，昏迷前她隐约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待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另一个房间，她不禁自嘲，自己这是刚逃出狼窝又入虎穴。随即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人救了，她双眼一亮充满期待地望着紧闭的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想起，房门被人从从外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向她走来，沉稳的脚步声似乎踩在心上，让她的呼吸也跟着一紧。终于她看清了来人的脸，失落一下子就溢满她的脸。不是小哥哥，难道小哥哥真的不要我了吗？明明有两次机会可以救我，你却选择袖手旁观，小哥哥你让我今后该怎么面对你？
阮清颜瞬间变化的脸色全然落入黎曜辰的眼里，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了几声。他于阮清颜附近落座轻声道：“阮姑娘可还好？昨夜多有得罪了，黎某情急之下出手有些重，望姑娘见谅。”阮清颜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随意问起沈意欢的近况，黎曜辰是沈意欢的未婚夫，他今日救她的行为也应该是受沈意欢之托吧。
又过了几日，耐不住对萧墨云深深思念的阮清颜还是跑出了黎曜辰的将军府。此时由于帝后大婚之喜，京都一片喜气洋洋，红红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而独自跑出的阮清颜还是从身旁的大婶口中得知了“萧墨云即将迎娶苏倾颜”的消息。那一瞬间，阮清颜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踉跄了几步后往皇宫方向跌跌撞撞跑去。玉牌的存在让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向了大殿。
与此同时，乘着火红花轿如愿以偿嫁给萧墨云的苏倾颜正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红盖头下的容颜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想她苏倾颜堂堂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古代弱女子所打败。任凭她阮清颜如何深爱萧墨云最终还不是被她用计踢出了局。
萧墨云站在大殿上望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苏倾颜，忽而展开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待阮清颜出现在大殿时，入目的便是一身红色衣袍的萧墨云站在大殿最显眼的地方，他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她的心一阵闷痛，她曾无数次幻想身穿喜袍的小哥哥有多英俊，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天时她却不是他的新娘。
她顺着萧墨云的视线望过去，俨然发现站在他身旁的苏倾颜。苏倾颜一身同样的大红嫁衣愈发得地衬托出其绝色的容颜，而她的脸上怎么也藏不住的幸福神情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破阮清颜的心脏。那一刻的阮清颜竟忘了质问只能仓皇逃离。原来她一直是被遗忘的，就算失踪也无人在意。
陆
夜深了，宴会散去，人去楼空。微风拂过，微醉的萧墨云稍稍清醒，阻止贴身太监欲扶其回长清殿的举动，一个人缓缓步至湖心亭。寂静的夜晚偶尔传来的虫叫声愈发衬托其心事重重。
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突然出现在湖心亭。他走至萧墨云身旁，随意地坐下。黎曜辰抬头看了一下依旧站着的萧墨云调侃道：“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望月。莫不是月宫住着你心爱的女子不成？”
萧墨云无视黎曜辰的调侃，依旧负手而立，在黎曜辰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闪过一丝挣扎又痛苦的神情。他对黎曜辰说道：“阿辰，你曾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黎曜辰停顿了一下：“墨云你是在后悔吗?”果然不出他所料，萧墨云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萧墨云再次开口：“后悔又能如何？如今的我也只能将错就错了。你该知道的，身为帝王我有太多的不得已。”黎曜辰站起身来走至萧墨云身旁，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其实挺不明白的，你明明还是那么在意她，却为何要在她面前摆出一副移情别恋的样子？苏倾颜究竟有什么让你可图的，让你为此一次又一次地牺牲她？罢了，不管你最终做了怎样的决定，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她。毕竟是你有愧于她，更何况你根本舍不得放下她啊！”
萧墨云的嘴唇有些干涩：“她——还好吗？阿辰我好害怕就此失去她，可是我也好开心她为了我一直坚持到现在。”黎曜辰无视萧墨云投向他的充满希冀的眼神：“你想知道就自己亲自去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萧墨云光亮的双眼顿时就暗了下来。
萧墨云最后还是没有去看阮清颜，直到宫外传来长公主府起火的消息，他才急匆匆赶到长公主府。他最终未能如愿以偿地见到阮清颜。
他站在长公主府外，被身后的侍卫紧紧压制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不是阮清颜的人被救出。他有多少次想往里面冲被侍卫们压制到动弹不得。他的心备受煎熬，那熊熊烈火似乎烧在他心上。
他人动弹不得，思绪却格外地牵挂府内的人。他多么希望她不在里面抑或者下一个被救出的人是她。可上天终究让他失望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从火海中逃生。
他等啊等，等到大火被扑灭，也没能等到那人的出现。他终究忍不住挣脱侍卫的束缚冲进了废墟，终于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他送她的玉牌。
当他看到玉牌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翻滚的强烈的悔意，一滴滴泪从他脸上滑落滴在废墟中他紧紧攥住手中的玉牌，而右手则紧紧捂住左胸口，那里翻滚的浓烈爱意正不停凌迟他的心。
回忆则一幕幕接踵而来，第一次见面女孩羞怯又信赖的眼神，父母双亡后孤独无助的她望着他全身心信赖的眼神，他登基前一夜女孩鼓励相伴的场景……
那一刻，他感到毁天灭地的悔意正在吞噬自己。他控制不住跪倒在地，双手紧握成拳，喃喃自语：“颜儿，你为何不能多等一会儿，让小哥哥把一切解释清楚。我没有喜欢苏倾颜，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只是苏倾颜的才华让我动了想要占为己有的念头。我假意接近她，让她恋慕于我，然后将计就计让她如愿以偿嫁给我。我也料到她会对你出手，所以那日我明明听到你的呼救声却佯装不知，随后让阿辰埋伏于青楼将你救出，就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阴谋得逞，只有这样你才是安全的。可是我千算万算终究漏算了你，我没想到你会以为我辜负了你而选择离开。颜儿，是小哥哥对不起你啊！算小哥哥求你，求求你回来，不要丢下小哥哥一个人！你不是说过要陪小哥哥一辈子的吗？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风再次吹起地上的尘埃，一片废墟中蜷缩着一个颓然的身影。一声声凄厉的自责声随风和尘埃飘远。
恍惚中传来了少女娇俏又坚定的声音：“颜儿会陪小哥哥一辈子，直到小哥哥再也不需要我。”一阵风吹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庭院深深深几许，不知是命运捉弄了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