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时兴取昵称,我还是老派,称之为笔名,尽管它们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凝鹃”,是我第一次用的笔名,也是我第一次将心灵深处的笔名用上。
那是在46年前,我还在江苏上海农场川东分场。初到农场,参加了一次“小记者”学习班,可能自己的成绩还可以,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经常被分场政工组叫去,帮他们写简报,写总结,甚至写军代表的发言稿。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位下放干部,他叫詹景春,大家都称呼他老詹。
老詹四十开外,有点发福的倾向。胖胖的脸上始终露着微笑。听说,下放前,他在市委搞宣传工作,文字功底深厚,所以被安排在政工组协助工作。我到分场写东西,接受他的直接指导。
1968年11月,一群十七、八岁的学生,被分配到黄海之滨的上海劳改农场,在经历迷茫、彷徨、挣扎后,还是要面对现实,还是必须在广阔天地间自强不息地生存,成长。期间涌现出一批优秀的知识青年。在老詹的指导下,我在完成必须写的讲话稿,总结,简报的同时,采访,收集到很多知青的感人故事。她们单纯,努力,刻苦,确实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后来,我参与总场政工组组织的写作小组,编写了一本小册子。我至今还记得其中几个代表人物,如加工厂的李莲娣;川东分场的昂金莲、卫三妹;元华分场的郑慧慧……
一次我又碰到了老詹。只见他笑嘻嘻地跟我说:“小张,给你取个笔名好吗?”我一听,马上答应说:“好啊!”
“凝鹃”二字从老詹的口中脱口而出。听到这个与我名字谐音的笔名,我突然间冷静下来,没有吭声。
其实在听到“凝鹃”二字的一刹那,我思想及其庞杂。我首先想到“啼血杜鹃”这个成语。悲惨的典故,结合中断学业的现状,已经够惨了,还要“凝”结或者“凝”住,不惨上加惨了。
我也想起有关自己名字的故事:在那个疯狂时期,出现过一阵改名字的疯狂浪潮,我也差点落入从众之俗,想改个革命化的名字。祖母听说我想改名,真是着了急,跟我说:你的名字千万不能改,尤其是含有金字旁的“银”字。
原来,我有个哥哥,不幸夭折。在已经有了两个女孩的家里,期盼生个男孩的愿望是及其强烈的,可是母亲又生了个女孩。家中除了我的啼哭外,没了其他声音。父亲连替我取名的事也忘了。
是祖母悄悄拿着我的生辰八字,给我算了个命。这一算,除了让我的名字中带有金字,还提升了我在家的地位----父亲特意去买了本黄历,让我当枕头。现在想想简直不可思议,这么高,这么硬的书,让我睡?难怪我的颈椎从小就经常不舒服。听祖母这么一说,我彻底打消了改名的念头。
老詹见我没有吭声,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没有用这个笔名,不仅仅是我的原因,也还有当时的氛围。但老詹对我的教导与期望我铭记于心。
1970年深秋的一天,队里又通知我上分场。我借了队里的公用自行车,骑车7公里路,来到场部,。只见老詹在大门口招呼我。与往常一样,进办公室我等他布置任务。没想到老詹告诉我,场部要调我去学校接替陈苏东(她被推荐上大学)的工作,教英语。我一听,喜急交加,喜的是能离开九队当教师,急的是我学的是俄语,教不了英语。当老詹得知我不会英语时,沉思片刻,对我说:你在队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还是离开好。只要组织部门没有问你外语的事,你就别说。现在学校缺教师,你去那里,其他什么课也能教,只是要继续多读书。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的委屈顿时化作泪水,涌入眼眶,我强忍住不让它流下。
到了组织部,当时的负责人,一点也没有问我什么,只是像训斥牛鬼蛇神一样,教训了我一阵。我知道那是程式,她也不过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而已。
就这样,我调离了九队。以后,我没有机会聆听老詹的指教,后来就失去了联系。但老詹替我取的笔名,一直铭刻心中,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