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诗经》学习第21篇《召南 小星》

【原文阅读】

嘒huì彼小星，三五在东。

肃肃宵征，夙sù夜在公，寔shí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shēn与昴mǎo。

肃肃宵征，抱衾qīn与裯chóu，寔命不犹。

【译文参考】

微光闪烁小星星，三三五五在东方。

天还未亮就出行，从早到晚都为公。

实为命运不相同！

小小星辰光幽幽，原来那是参和昴。

天还未亮就出行，抛撇香衾与暖裯。

实在命运不如人！

【字词注释】

（1）嘒（huì）：微光闪烁。

（2）三五：一说参三星，昴五星，指参昴。一说举天上星的数。

（3）肃肃：疾行的样子。

（4）宵：指下文夙夜，天未亮以前。

（5）征：行。

（6）夙（sù）：早。

（7）寔（shí）：同“实”，实在。

（8）维：是也。

（9）参（shēn）：星名，二十八宿之一。

（10）昴（mǎo）：星名，二十八宿之一，即柳星。

（11）抱：古“抛”字。

（12）衾（qīn）：被子。

（13）裯（chóu）：被单。

（14）犹：若，如，同。

【诗歌赏析】

          这首诗的主角是一位日夜当差，疲于奔命的下层小吏，本诗表达了他自伤劳苦、自叹命薄的心情。

        对这首诗也有多种解释，旧时因为以“小星”为妾的代称，认为是写夫人、小妾和诸侯王之间的关系。《毛诗序》根据“抱衾与裯”一句，解为“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有人认为是写妓女生活，但多数人还是认为本诗写小官员的艰苦。

        主人公自述“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征”在这里就是行，就是赶路，扩展为行动、干活，说明这首诗写的人是指为了“公家”而起早摸黑干活的人。当然更可能是下层小吏，就是今天常说的“小人物”。“小人物”为了自己的生活日夜奔忙，这是自古而然的事。

        全诗仅有十句，前两句主要是写景，可景中有情；后三句主要是言情，但言情中也有叙事，可谓情景交融。短短十句，将主人公星夜赶路、为公事奔忙的情境，描绘得十分生动，有如一幅夜行图展现在我们面前。

        首句“嘒彼小星，三五在东。”姚际恒所谓：“山川原隰之间，仰头见星，东西历历可指，所谓戴星而行也。”征人奔走，为赶行程，凌晨上道。忽见小星，三五在天，睡眼惺忪，开始也不知这星星是什么名字。第二章“嘒彼小星，维参与昴。”既说小星，又说乃参乃昴。说明常常晨起赶路见到，逐渐知道是参星与昴星。虽只写景，而情亦隐见其中。

        第一章后三句：“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夙夜”旧释“早夜”，“日未出，夜未尽，曰早夜”。二章后三句云：“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第一章的“夙夜在公”是第二章“抛衾与裯”之因，“抛衾与裯”是“夙夜在公”之果。由于“夙夜在公”，凌晨上道，只能弃室家之好，“抛衾与裯”也。文心极细，次第分明。写征人之悲，真是词情并茂。

      主人公嗟叹自己“肃肃宵征，夙夜在公”、“抛衾与裯”的遭遇时，把这种艰辛的境遇归因于“命”，说“寔命不同”“寔命不犹”。不过，歌者并不是简单地感慨命运不济，并没有心怀怨恨，只是通过描述自己这种劳碌奔波的事实，写出了对自我生命的认知。

        首先，他认识到了自己是一颗“小星”。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嘒彼小星，维参与昴”，两章重唱，说的是小星黯淡，大星闪亮。与大星相比，小星的光芒确实是黯淡的、幽微的。

      其次，他认识到自己“肃肃宵征，夙夜在公”的原因，是自己的命运问题。诗人对这种命运的确定性认知，是从“小星”那里获得的启示。既然自己就是一颗“小星”，与那些大星在同一个天空下争辉是不可能的，那就珍惜自己发出的黯淡的、幽微的光芒吧。这种珍视自我而不是徒然羡慕他星的自我定位，是“小星”的幸福之源，否则就会永远在怨愤之中不能自醒自拔。

【《小星》学习的反思探讨】

        星相与古人对命运的理解

        古人讲“天人对应”，天上有什么，地上就有什么。天有四时，人有四肢；天有五星，人有五脏；天上有帝星，人间有皇帝；岁有三百六十五天，人有三百六十五骨节（其实没有那么多，只有两百多）。民间至今还有谚语：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个人的命运似乎如星相一般。

      北宋的吕蒙正说过：“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时”是指生活的环境，或者说生活的时空；“命”是指与生俱来的如性别、秉赋等；“运”是指特有的机遇，与“时”相合，所以“时运”常常连用。吕蒙正的意思是，“时”“命”“运”具有统一性，不是我能把控的。

      既然是“非吾之所能”，那我就安处其中，这是与命运相处的最好方式。否则就会徒增痛苦。《尚书·太甲中》有言，“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逭（huàn）”，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我们常讲命运的必然性与性格的必然性，两个必然性是不能等同的，但许多人不明白其差异，常常将两者等同，就增加了自己无限的痛苦。比如有的人，总是不愿意做自己能做的事，总是想去做自己不可能做的事，于是就将自己推进了欲望的深渊，痛苦不堪。 

        长期以来，许多人将自己处于弱势的原因完全归结于社会的不公平，而正视自己的弱势命运，认识哪些是不公平因素，哪些是自身“命”的因素，从而寻找到改变自身命运的真实途径，是这首诗带给读者的最大启示。

　    本诗是处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发出的声音，是软弱无力又震撼人心的。软弱无力，是因为位卑职微而不会有人理睬，不会有人在意；震撼人心，是因为这种声音表明了不向命运认同、要自我的尊严和价值得到承认和尊重的自觉意识。其实，当小人物自己有了这种自觉意识，他至少在内心当中就不在是卑微的了。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小星”象征着什么

        《诗经》作为我们民族早期的生活表达，观象授时与观象占卜这两种行为方式，自然就会频繁出现，其中出现有关天象的有五十多首，直接出现星占、天体等的有二十多首。

        在《诗经》中出现的天象，并不是单纯的世界再现，许多都有隐含的意义，隐含着当时的人们对世界与自我关联的某种理解。如人们观测到参星与商星相隔很远，方向也不同，一个往东，一个向西，一个走南，一个闯北，杜甫的名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就是这种理解的表达。

        《小星》中的“小星”就是这样的现象世界。参（shēn）即参宿，共有五颗星，其中三颗很亮，所以人们又用三星或三指称参宿；昴（mǎo）即昴宿，共有七颗星，其中五颗最亮，所以人们又称它为五星或七姐妹。

        今天人们对“星相与命运”的话题基本上是“游戏”态度。其实，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这个话题的背后，是人类对自我命运与意义的确认——人都像星星一样闪光，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光辉，哪怕一点幽微的光。这恰恰是“星相与命运”这个话题对人类的价值所在，它成了人类强大精神力量的组成元素，具有恒在的精神引领力量。《小星》的意义很大一部分也在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