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韦庄《思帝乡》
那年,春正好。
杏娘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日子没有见过那样好的天气了。淡烟疏柳傍古城,林花遇春红。纸鸢迷乱,东风忙送。每年的上巳节杏娘都会和姐妹们一起出来,终日不离的丝线和绣架也总算能放一放了。“昨夜赶着绣好一对蝴蝶,只是为着今儿能痛痛快快地玩儿一天”,杏娘拨开垂到额前的柳枝。“是啊,这样好的景致,不出来看看可真是辜负了”,一个姐妹说。杏娘没有应声,她忽然又想起了昨夜那个奇怪的梦。一个书生模样的俊俏公子总是背对着她,任她怎么转,却总也转不到他面前去。她这样想着就走到了河畔,对面是一片杏花林。“杏娘,咱们过去吧,这杏花开得比往年都要好呢”,姐妹扯着她薄衫的窄袖。
杏林很大,大到杏娘觉得进了林子就出不去了。杏花开得摇曳生姿,风里夹杂着香味儿,吹得人都要醉了。暖风荡漾,杏花点点,落到杏娘肩上、裙边。姐妹们走散了,杏娘待着不敢远去,等同伴儿找回来。杏娘抬头看了看,看到的还是密匝匝的杏花。哎呀,玉簪挂住了杏树枝桠,杏娘不敢动了,她怕头发散乱了。“姑娘,姑娘可否愿意小生帮忙”,身后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嗯”,杏娘虽羞怯,还是小声应道。那年轻男子帮她把花枝小心撇去,杏娘终于能动了。“多谢公子”,杏娘转过来说。杏娘不知道,这一转就成就了风流业怨。杏娘怔住了,这好像就是昨夜梦里的俊俏书生,原来不止身量俊俏,模样儿也儒雅。杏娘在心里偷偷笑了。那公子也怔住了,他惊疑是杏花成了精才生了这般的粉脸樱唇秋波目。“姑娘,你头上落了些杏花”,还是那公子先开了口。“哦”,杏娘似梦初醒,偏了头,杏花缤纷而落,不知是头上的还是风里的。
那日回去后,杏娘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书生就是那个杏花雨里的俊俏公子。从那儿以后,杏娘渐渐的胆子大起来,在往常午睡的时候偷偷儿地跑到杏花林里去。从杏林里飞过的燕子都认得杏娘了,还有拥着杏娘的俊俏公子。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杏娘,读书人哪有不考科举的道理”,公子温和地说,“若是我及第高中,你不就能凤冠霞帔夫荣妻贵吗”?“那你要早些回来,不管中与不中都要记得回来,我还在这杏林等你”,杏娘拭了拭脸上泪痕。
公子走了,杏娘也还去杏花林。提亲的来了,杏娘与爹爹怄气,还是去杏花林。后来,爹娘也走了,杏娘一身素服,又去了杏花林。再后来,听说公子早已高中,娶了京城女子,育有一女取名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