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
师徒四人过了流沙河，踏遍青山绿水，看尽野草闲花，转眼间又到九月深秋时节。
这天天晚了，玄奘又为住宿发愁，道：“徒弟们啊，今儿上哪儿找人家住啊。”
猴哥说道：“师父啊，你这话说的不对啊，咱们出家人就应该餐风露宿幕天席地，你怎么老是想借宿。”
玄奘还没等说话，老猪不干了，说道：“哥啊，你这走着是挺轻省，自从过了流沙河，背担子的就一直是我老猪，高低得找个人家吃上一顿，睡个香甜。”
猴哥笑道：“你个懒蛋！是不是又抱怨上了，你在高老庄待着多舒服，回去得了。既然当了和尚，就得吃苦耐劳。”
老猪哼哼道：“哼哼！哥啊，你说这担子有多沉？”
猴哥贱贱的说道：“兄弟啊，自从收了你和老沙，我就没挑过担子了，我哪儿知道有多沉。”
老猪把行李一层层打开，指着道：“哥啊，你瞅瞅，什么毛毡啊，绳子啊，干粮啊，衣服啊，还有师父的大禅杖，都在里边呢。再说了光这担子就多沉呢。你跟着师父当徒弟，让我老猪一个人当劳力啊。”
猴哥笑骂道：“你个呆子，跟谁俩呢。”
老猪说道：“哥哥唉，就说你呢。”
猴哥蹭蹭鼻子说道：“那你就说错了，我老孙是保护师父的，你跟老沙，专管行李马匹的。好好干活儿吧，要不就是一顿胖揍。”
老猪说道：“哥啊，别老动手啥的，那叫欺负人。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来头也大，这行李你肯定不扛，但是你看那匹马，上面就做个老和尚，你让那马驮几件儿，也不枉兄弟一场啊。”
猴哥一听乐了，指着白龙马说道：“你懂个卵啊！你看那是马啊，人家是龙，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儿子，龙王三太子听说过没？之前犯了事儿了，玉帝要宰了他，菩萨给救下了，变成马驮师父取经，那是它的活儿。”
沙和尚头一次听说，问道：“哥哥啊，真是龙啊？”
猴哥点点头。
老猪还不信呢，说道：“我听说龙都会腾云驾雾，能倒海翻江。这马走这么慢，哪是龙啊。”
猴哥说道：“我让他跑快点儿给你看啊。”说完掏出棒子就要往马屁股上砸。
那白龙马一看快吓尿了，拔腿就跑，跟一阵风一样。玄奘没听他们聊天儿，也没准备好，好悬没摔下马来。
白龙马一直跑上山才停下，却正好有处人家再此。
猴哥和沙和尚追上来，老沙就问：“师父啊，没摔下来吧。”
玄奘指着猴哥鼻子骂道：“你这个泼猴，没事儿吓唬马干什么，幸好我骑马还有两下子。”
猴哥陪笑道：“师父啊，不怪我啊，都是八戒说你这马跑得慢，我让他涨涨见识。”
老猪挑着行李这才赶上来，呼哧带喘的，说道：“哼哼！哥，哥啊，你，你这让我挑行李也就罢了，还，还让我在后面追。哼哼。”
玄奘说道：“徒弟们啊，你们看哪儿有个院落，我们去住宿吧。”
猴哥一看这里环境带着仙气，一想就又是神仙变出来的，也不说破，牵着马往前走。
四人来到门前，看这门楼雕梁画栋的，老猪说道：“这还真是个大户儿啊。”
猴哥心急，就要推门进去，玄奘制止道：“慢着，你这样推门儿就进多无礼啊，咱们在这儿等会儿吧，有人出来咱们再说借宿的事儿。”
在门外坐了一会儿，猴哥坐不住了，心说不敲门在这儿干等着不是有病吗？一推门儿就进了院儿。
猴哥正四下张望呢，只听门内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出来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娇声问道：“哎哟，谁啊？踢寡妇门。”
猴哥一下儿慌了，连连念台词：“小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师徒四人前往西天取经，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宿。”
那妇人闻言一笑，说道：“好啊，长老啊，另外三位呢？”
玄奘和老猪沙僧听到猴哥喊声，这才进来。那老猪进来一看，那妇人穿的花枝招展的，这一双贼眼就不挪窝儿了。
那妇人见到他们更高兴了，叫了个年轻貌美的小丫鬟看茶。
喝过茶，玄奘问道：“老菩萨，怎么称呼啊？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妇人道：“这儿是西牛贺洲地界，小妇人姓贾，丈夫姓莫。丈夫是个富二代，幼年父母双亡继承了家业，有良田千顷家赀万贯。唉，只是我们夫妻俩命里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后来我丈夫还死了，女儿也都没许配人家，家里缺男人啊。正好长老来了，也正好四人，不知道愿不愿意留下来当家啊。”
玄奘装聋作哑，闭着眼睛不说话。
妇人以为玄奘看不上，继续道：“我们家有水田三百顷，旱田三百顷，山林三百顷，水牛一千头，骡马成群牛羊无数，庄园草场六七十处。家里有八九年吃不完的粮食（老猪一张嘴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十几年穿不完的衣服，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你们要是有意，就留下来当家，一辈子荣华富贵，还不比取什么经强嘛。”
玄奘装傻充愣，默默不语。
妇人以为玄奘还看不上，又说：“哎啊，我是大了点儿，四十五了，但是我三个女儿年纪轻啊，大女儿二十，二女儿十八，三女儿十六，个个如花似玉，针织女红样样都会，小时候也都读过书，也能吟诗作对，别看我们住在山庄里，也都不是庸俗的人，许配给各位长老你们也不吃亏，你们说怎么样嘛。”
玄奘听完汗都下来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直翻白眼儿。
老猪哪儿禁得起这般诱惑，这么些钱，这么漂亮的姑娘，听的他如坐针毡，屁股在椅子上乱扭，忍不住走上前扯了把玄奘，说道：“哼哼！师父啊！人家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假装搭理人家啊？好歹吱个声啊。”
玄奘猛一抬头，冲着老猪的脸就是一口吐沫，道：“呸！你个畜生！我们出家人，怎么能因为富贵和美色动心！”
那妇人一听乐了，问道：“出家有什么好？”
玄奘反问道：“不出家有什么好？”
妇人诗兴大发，吟了一首诗，大概意思就是：我们不出家好啊，一年四季吃吃喝喝，想吃啥吃啥，还能结婚睡觉生娃。
玄奘听完也诗兴大发，吟了一首诗，大概意思就是：我们出家好啊，修身养性，顿悟成佛，好过你们臭吃臭喝，老了空有一副臭皮囊。
妇人一下儿就不干了，大怒道：“好啊你个不识抬举的臭和尚，我们真心诚意以身相许，给你富贵，你倒骂起人来了。得了得了，就算你愿意当一辈子和尚，你徒弟们不知道怎么想的呢，怎么也能有一个入赘我家。”
玄奘见妇人急眼了，有点儿害怕，说道：“悟空啊，要不你留下来得了。”
猴哥直摆手，说道：“别别别！我自打出生就没想过干那事儿，还是让八戒留下吧。”
老猪心里愿意，嘴上不能承认，赶紧往外摘，说道：“哥啊，别坑我啊。咱们再合计合计。”
玄奘说道：“你们俩都不愿意，那让沙和尚留下吧。”
沙和尚赶紧说道：“师父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受了戒行，又蒙菩萨指点，跟定您了，不留下。”
那妇人见这几个完蛋玩意儿更生气了，转身一摔门回了屋。饭菜也不上了，茶水也不添了。
老猪心里特别烦躁，抱怨道：“师父啊，你也忒不会干事儿了，哪有你那么说话的。你糊弄糊弄，让她们给咱们弄一桌，吃饱喝足晚上爽一把，明天睡醒了留不留下再说嘛。你看看现在，啥也没有了，这长夜漫漫怎么过。”
老沙说道：“二哥啊，那你就留下来给他们当女婿呗。”
老猪说道：“兄弟啊，别坑我啊。咱们再合计合计。”
“还合计啥啊。”猴哥呸了一口，心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嘛，“你要是想，就留下来，踏踏实实当个上门女婿，他们家这么有钱，到时候摆个宴席，我们师徒也能跟着吃上几口，吃不完的还能当干粮。你就在这儿还俗，不是两全其美吗。”
老猪两个大耳朵呼扇呼扇的，“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这脱俗还俗的，休妻娶妻的，不太好吧。”
老沙不明就里，问道：“二哥还有媳妇儿？”
猴哥把老猪在高老庄的事儿讲述了一遍，说道：“这呆子肯定是离开媳妇儿时间长了，这会儿见了美色又想起那事儿了。你就在这儿当女婿吧，回头给老孙多磕几个，我也就不举报你了。”
老猪呸了一口，说道：“哼哼！你们都想干那事儿，就拿我老猪说嘴。常言道：和尚是色中饿鬼。哪个不想干那事儿？你们几个在这儿扭扭捏捏的，把好事儿都搅黄了。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水也没得喝，明天一大早还得赶路，我还得扛行李。这还不算，只是苦了白龙马，也没有草料吃，到时候还得让师父骑，命苦啊。”说罢叹了口气，起身出门，道：“你们在这儿呆着吧，我出去带白龙马找找草吃。”
猴哥见老猪出了门，小声道：“老沙，你在这儿看着师父，我倒去看看老猪去哪儿喂马。”
玄奘说道：“那你就去看看他吧，可别再嘲笑它了。”
猴哥点点头，变了个红蜻蜓，飞出门外跟着老猪去了。
却说老猪拉着马，到了水草丰美的地，方停都不停一下，扥着缰绳就往后院儿走。只见那妇人领着三个女儿赏菊花呢。三个女孩儿见老猪来了，都躲回屋里了，只留下妇人在外面。
老猪张嘴就喊：“娘！我来放马了。”
妇人一听乐了，道：“你那个师父脑子有泡吧？在我家当个女婿，还不比取经好？”
老猪笑道：“他们是奉了唐王的旨意，不敢违命，刚才在前面都拿我说事儿，我把也怕你们嫌弃我耳大嘴长的，就没好意思说。”
那妇人说道：“这我倒是不嫌弃，家里没个主人，你跟了我也行。要是想要三个女儿，他们恐怕嫌弃你。”
老猪说道：“娘啊，你跟闺女们说说，别看我长得丑，你看那唐僧长的是帅点儿，但是不中用啊。我老猪耕地不用牛，一耙全搞定，呼风能唤雨，起楼二三层。扫地通沟家长里短踢天弄井我全行啊。”
妇人点点头，说道：“你这么能干活儿，倒真还行。你跟你师父商量商量吧，他要是同意我就招你这个女婿。”
老猪忙道：“不用商量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爹妈，不用听他的。”
妇人说道：“那好吧，我去跟闺女们说说。”
老猪看妇人回了屋，自己也牵着白龙马往回走，路过了水草丰美的地方，又没停……
猴哥飞回了前屋，把事情跟玄奘都说了。玄奘还不太相信。
玄奘看老猪进来了，问道：“放马了吗？”
老猪摇摇头，道：“没什么好草，没处放马。”
猴哥坏笑道：“没处放马，那牵马去哪儿了？”
老猪一看猴哥贱贱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妇人逮着三个女儿出来，果然天生丽质国色天香，真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就看师徒四人，玄奘合掌低头，猴哥一脸高冷，沙和尚脸皮最薄直接转过了身去，只有老猪眼睛放光，把三女孩儿看了一溜够，说道：“哼哼！有劳仙子们下凡啦。娘啊，叫他们回去吧。”
妇人叫回三位女儿，问道：“四位长老，想清楚了吗？谁娶我女儿？”
沙和尚说道：“我们已经商量过了，那个姓猪的入赘你们门下。”
老猪还往外摘呢，道：“兄弟啊，不要个坑我，咱们再合计合计。”
猴哥实在忍不了了，骂道：“还特么这个呢，你在后门儿连娘都叫了，还合计什么呢。这么着吧，师父先当个爹，那妇人先当个妈，我当个保人，老沙当个媒人，也不用看日子了，今儿个大吉，赶紧拜完堂该干嘛干嘛吧。”
老猪说道：“不行不行！别瞎说，怎么好干这种事儿。”
猴哥说道：“呆子！别废话了，你嘴里娘都不知道叫多少遍了，赶紧拜堂，我们也好蹭顿饭。”说罢一手扯着老猪，一手推着妇人，老猪这才扭扭捏捏的往里走。
那妇人这才叫下人烧火做饭，师徒三人在外面吃饱喝足睡觉去了。
老猪跟着丈母娘往里走，七拐八拐的还没到地儿，老猪感叹道：“好大个院儿啊。”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内堂，妇人说道：“你师兄说今儿是好日子，仓促间也没布置，你就朝天上拜八拜吧。”
老猪还挺会来事儿，说道：“娘啊，您也上坐，我就一起拜了。”拜完之后老猪流着口水问道：“哼哼！娘啊，把那个姐姐配给我啊？哼哼！”
妇人皱皱眉头，说道：“唉，这还真是个难题，给老大吧，老二埋怨，给老二吧，老三埋怨，给老三吧，老大埋怨。”
老猪说道：“娘啊，要是怕她们相争，就都给了我得了，哼哼！省得吵吵闹闹的乱了家法。”
妇人说道：“岂有此理！你一个人就要占了我三个女儿不成吗！”
老猪厚颜无耻道：“看娘你说的，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再说了我老猪也学过鏖战之法，保证让她们爽翻天，谁也亏不着，哼哼。”
妇人说道：“不好不好！这样吧，我这有个手帕，你盖在脸上，撞个天婚。待会儿我把三个闺女叫出来，你抓到谁就是谁吧。”
老猪还真听话，立马就把手帕盖在脸上，说道：“娘啊，好了，叫姐姐们出来吧。”
院内莲步轻响，兰麝馨香，似有仙子往来。老猪左捞右扑，连半片儿裙边儿都没沾着，倒是被柱子院墙撞得鼻青脸肿。
累的老猪坐下直喘粗气，扯下手帕说道：“娘啊，你这几个女儿跑太快了，一个都捞不着啊，怎么办？”
妇人说：“她们啊，都互相谦让，不肯招你呢。”
老猪说道：“哼哼！她们不招我，娘你招了我吧。”（……）
那妇人说道：“好女婿啊！这么没大没小的，连丈母娘也想要。我这三个女儿都心灵手巧的，他们每人做了一件汗衫，你看看谁做的能穿，谁就跟了你吧。”
老猪说道：“都拿来我都试试，要是都能穿我就都要了。哼哼。”
那妇人直拿出一件儿来，递给老猪。老猪赶紧脱了衣服，往身上一披，还没等系扣子，这衣服突然变成几束绳子，把老猪捆了个结实，给他疼得仆倒在地。再看那几个妇人早没了踪影。
第二天一早，玄奘睁眼一看睡在树林里，吓坏了，赶紧叫猴哥。老沙一看也吓坏了，道：“哥哥快起来，咱们见鬼啦。”
猴哥心里明白着呢，笑道：“什么见鬼了。咱们在树林里睡得挺好，那八戒就不知道在哪儿受罪了。”
玄奘纳闷儿道：“受什么罪？”
猴哥说道：“师父你不知道，昨天那些人都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菩萨变的，在这儿考验我们，呆子上套儿了，肯定得受点儿罪。”
玄奘一听是菩萨，又合掌拜了拜。却见旁边一颗树上贴着个小纸条，上面大概意思是：我们是菩萨变的，八戒不太行啊，得改，不然到不了西天。
这时树林深处响起了惨叫声：“师父啊！绑死我了！快来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玄奘问道：“悟空啊，你听，是八戒在叫吗？”
沙僧说道：“是。”
猴哥道：“兄弟，别理他，咱们走吧。”
玄奘说道：“唉，那呆子虽然蠢一些，但是还有膀子力气，挑挑行李也好啊，看在菩萨的面子上，咱们救了他吧，估计以后也不敢了。”
三人这才收拾行李，牵好马匹，循着声音往树林里走去。
（猴哥火眼金睛看得分明，明知几个女子是菩萨变的，却极力撺掇老猪娶亲，也是两互相瞧不上眼，暗地里捅刀子的写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