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不知哪天早上就落了下来，可苏小夜的整个世界却依然沉浸在一片秋高气爽之中。

她趴在桌子上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睡眼惺忪地朝着同桌问道：“老师刚刚是在叫我吗？”

她的同桌，那个叫做王浩的男孩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是在叫你呀！”

苏小夜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伸了伸懒腰如同睡过了一整个秋天。

“苏小夜，课外活动来办公室，你听到没有。”班主任在讲台上气呼呼地再次说道。

“奥！好呀！”苏小夜挠了挠头，随意地答道。

班主任夹着书，手中抱着作业本离开了，苏小夜便再次趴在了桌子上。

“小浩浩。”苏小夜把埋着的头抬起，看着身边的同桌王浩喊道。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脸上却笑得那么好看，像朵刚开的雏菊。

“你有事说事，笑的那么开心干嘛，还阴阳怪气的。”王浩边说边打了个冷颤，脸上故意露出微微厌弃的表情。

“我阴阳怪气？你再说一遍试试。”苏小夜呼地一下坐起身来，把两只胳膊抱到胸前恶狠狠地盯着王浩。

王浩咽了口唾沫，刚想反驳却又听到苏小夜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要去办公室，你刚才也听到了的。”

苏小夜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多变得像个孩子。

王浩点了点头，满脸疑惑地看着苏小夜。

苏小夜笑得更加灿烂了，她边笑边往王浩身边凑了凑边说道：“可是今天我值日呀！”

“得，这大姐又要让我帮她值日了。”王浩心一沉，已经猜到了苏小夜接下来的话语。

他把目光从苏小夜身上挪开，故作冷漠地说道：“那关我什么事？”

“喂！你这人咋这样，还是同桌，这点忙都不帮？”苏小夜蹙起眉毛提高了嗓门，有些像是受了委屈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你不帮我我就吃了你的霸道感觉。

看着眼前的苏小夜，王浩不由地心头紧了紧，故作镇定道：“有你这么求人的吗？又是恶心我，又是威胁我。”

王浩的话语刚落，空气陡然凝固，只见苏小夜一下子站起身来，“啪——”她的手重重地拍到了王浩面前的桌子上喊道：“恶心？王浩，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敢说我恶心。”

王浩看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苏小夜咽了口唾沫，然后陪着笑脸说道：“行行行，我帮你搞卫生还不行吗？”

“就知道小浩浩最好了。”苏小夜脸色骤缓，一下子扑过来，边说边抱住了王浩。“喂！你，苏小夜，这里是教室，同学们都看着呢。”

虽然王浩已经习惯了苏小夜这种变幻莫测的性格，可有时候还真有点手足无措。他看着四周同学怪异的目光赶忙说道：“你快松开，我帮你搞卫生。”苏小夜松开了手，看着红透了脸的王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开心地说道：“怕什么，老娘又看不上你，我和你就是兄弟，同学们都知道呀！”苏小夜看了看四周，挺了挺胸脯说道。

王浩看着开心的苏小夜一时语塞，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雪下得很小，有种毛茸茸的感觉，它们轻轻地挂在已经干枯的枝丫上，让这单调的冬季平添了许多的意境。

王浩拿着笤帚站在楼道里，看着在雪地里奔跑的学弟学妹们满脸艳羡。

曾几何时，他也欢快地在眼前的操场上奔跑过，可自从升到高三，一切变成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两个世界，再也没有娱乐的时间，有的只有做不完的习题和老师说不完的唠叨。

就在王浩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时候，一声清脆地喊声把他拽了回来。

是苏小夜回来了，王浩拿着笤帚笑嘻嘻地对着迎面而来的苏小夜说道：“怎么样？我打扫得干净吧？”

苏小夜愣了愣，然后便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边笑边说道：“不错不错，有你这样的同桌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边说边把手在王浩的肩上拍了拍，像极了老师的模样。

在苏小夜夸张的赞美里，一阵清风从两人身边吹过。苏小夜鬓角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抖动，散发出一股芬芳的味道。

王浩看着眼前的苏小夜突然脸红了，低下了头。

“苏小夜。”

突然，一声略带恼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浩打了个冷颤转身望去，只见班主任正站在身后，气冲冲地看着他和苏小夜。

“老师，那个，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王浩想着刚刚苏小夜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感觉自己的声音细如蚊吟，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苏小夜，这都快上自习了，你咋还不来办公室？”班主任带着怒意又问道。王浩疑惑地看向苏小夜，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犯懵的时候只听苏小夜已经抢先答道：“报告老师，今天我值日，刚搞完卫生，正准备现在过去。”边说边把刚刚王浩靠在一边的笤帚拿到自己手里。班主任看了看地下说道：“卫生倒挺干净，那你赶快来吧！”

说完，班主任便转身离开了。

“苏小夜，你……”苏小夜看着走远的班主任，突然听到身后的王浩传来的低沉的吼声。

只见她淡定地转过身，压低声音对王浩说道：“今天有他的篮球赛，你说我能不去看吗？”她说完还吐了吐舌头，脸上飞快地滑过一丝红晕。

“今天有岳渊的篮球赛呀。”王浩边说边降低了声音，他看了看神采奕奕的苏小夜喃喃道：“你早说呀！干嘛骗我？”王浩的表情有点难以名状的难受。

“好了，我去找老师了。”苏小夜边说边跑了出去。

二

太阳并不刺眼，柔柔地照进了窗户。王浩躺在床上，缓缓地伸了个懒腰，难得的星期日是唯一能够睡懒觉的早晨。

王浩突然想到了苏小夜，那个整天坐在他身旁的女孩。他和苏小夜其实初中就是是校友，但彼此并不熟悉。王浩他们初中的学校并不好，但他是属于那种拔尖的学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他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而苏小夜因为学习美术的原因，也以艺术生的身份被这所高中录取。刚到这里来的时候，王浩很不适应，以前的同学很少有考到这所学校的，而且身边的同学也都很厉害，他没有了以前初中那种拔尖的感觉，甚至有时会隐隐有些力不从心。

王浩还清晰地记着那个下雨的早晨，苏小夜背着书包被班主任带进教室，她像一阵骤雨，一下子闯入了王浩的生活。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将正在自习的同学们从题海中拽了出来，然后将站在一旁的苏小夜往讲台中间拉了拉说道：“这位是苏小夜同学，是从十一班转过来的新同学，大家以后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要互帮互助。”

“十一班？那不是特长班吗？”

“对呀，真不知道怎么会让这样的学生来我们班。”

同学们在下面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不时有人用眼睛在苏小夜的身上和脸上扫来扫去。

苏小夜被安排在教室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她的身边是一张空空如也的桌子，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发着呆。

课间的时候，王浩走到了苏小夜的课桌旁边。他有些拘束，看着眼前这个望着窗外的女孩。

“那个，同学，你好。”王浩支支吾吾声音响了起来。

他把手塞进衣服兜里又从衣服兜里拿出来，咬了咬嘴唇又继续说道：“我是明德初中的，我们是初中同学呀！”说完他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自认为很好看的笑容。

苏小夜慢慢的把头转过来，看了眼王浩，突然“噗嗤——”的一下笑了。她看着王浩说道：“你笑得怎么比哭还难看呀？”

王浩有点尴尬，他的脸憋得通红，看着眼前的苏小夜满脸的不知所措。

“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友好，他们都不搭理我。”苏小夜开口说道。

“我知道，无非因为我是艺术生。”苏小夜继续说道，她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讲给王浩听。

王浩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想了想说道：“其实，大家也许没有那个意思吧。”他刚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丝冷哼声。王浩揉了揉揉自己的头又说道：“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告诉我，我一定会努力帮你的。”

“你？”苏小夜发出一丝惊叹的语气说道：“还是算了吧，你还是在你那属于好学生的前排座位好好学习吧，别让我这个艺术生打扰了你的学习。”

说完，苏小夜又继续朝窗外望去。王浩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他缓了口气，慢慢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老师，我就是不想坐在那个座位呀。”王浩抱着收上来的作业，听到有同学正在找班主任抱怨。

“你别说了，我会考虑你的要求。”班主任边批改作业边说道。

“谢谢老师。”那位同学说完鞠了一躬，转身看到王浩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王浩看到是苏小夜的同桌，想着刚刚的对话，心里有些难受。

“同学们，这次物理测试是以小组形式进行，我下面把小组名次公布一下。”物理老师推了推她的眼镜说道：“第一名：王浩组，98分。第二名：于飞组，95分……第十一名：杨华组，82分。”

物理老师念完成绩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同学们笑着说道：“同学们，这次的测试我们所有人都有进步。希望大家能向前几组同学看齐，更加努力。另外，杨华组，你们课外活动来办公室。”

王浩偷偷转过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苏小夜，她正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倒霉，怎么和她一组。”课外活动王浩正准备要去打篮球，突然听到旁边走过的同学议论道。他转身看去，原来是和苏小夜一组的杨华三人。

三人走在一起边讨论着边朝办公室走去，而这时苏小夜才慢悠悠地从后面走了上来。

王浩看到走到身边的苏小夜，摩挲着手中的篮球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呆呆地对着苏小夜笑了笑。苏小夜看了看王浩，嘴角微微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王浩看着消瘦的苏小夜一个人朝前走着，心里涌起一股想要保护的冲动，他走到走廊的边上，对着楼下喊道：“老高，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说完便把篮球扔了下去。

“老师，我们也不想这样啊，可有人实在是在拉低我们组的分数。”

“对啊，老师，我们不是最后一名，要是光看我们三个成绩，绝对能到中游的。”

王浩走进办公室，看到围在物理老师旁边的一堆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苏小夜站在后边，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他吸了口气，走了过去，站在了苏小夜的旁边。

“好了，你们别说了，同学之间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物理老师皱了皱眉说道。

“老师，我们也想帮助，可是她也太……”苏小夜的同桌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老师，我和王鸥换座位，我去帮助苏小夜。”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物理老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是王浩呀！你有帮助同学的心当然是好的，但你还是得问问你们班主任同不同意。”说完物理老师对着坐在对面正在批改作业的班主任说道：“小张啊，王浩想换座位，你看怎么样啊。”

正在改作业的班主任抬起头来，看着王浩问道：“你要和苏小夜坐同桌？”王浩点了点头，眼神里异常坚定。

班主任点了点头，倒没有多犹豫，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其它人问道：“你们呢？你们说说。”

苏小夜依然低着头不说话，王鸥却赶忙点了点头。

三

王浩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和苏小夜的点点滴滴，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浩接过电话只听电话那边的人说道：“浩浩，下午篮球赛，我们和高二打。怎么样，去不去。”

“这，晚上还要上自习呀，我们可不像高二的呀。”

“打完直接上自习呀，早点出发不就行了。你可别说你不来，你可是灵魂人物。而且，我们高三的好多都不想来打，你不来我怕人都凑不齐。”王浩想了想自己以前挂着的学校篮球社社长的头衔，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答应了。

刚想挂断电话，他又赶忙问道：“高二级谁来打呀？有岳渊吗？”

“废话，人家现在是篮球社社长，肯定来呀，你别说，你们新老社长对抗，我还可以多叫点人给我们高三撑场子。”

老高笑着说道：“挂了，下午见。”

挂了电话，王浩赶忙又拨通了苏小夜的电话。“喂，苏小夜，今天下午我们和高二级打篮球赛，岳渊也会来，你要不要来看呀？”

“真的？”王浩听到电话那头激动的女声，只听她又说道：“我一定来，一定来。”王浩听着苏小夜的声音，笑着挂断了电话。

“今天感觉状态怎么样？”老高拍了拍王浩的肩膀问道。“不错。”王浩手上拿着篮球嘴里应答着，眼睛却看见了正在走来的苏小夜。

“给，我给你们买的水。”苏小夜提着袋子走了过来，向王浩递着说道。

"哇，我们可沾你的光了。"还不等王浩反应过来，老高已经伸手接了过来，然后笑着拍了拍王浩的肩膀跑开了，边跑还边给王浩努了努嘴。王浩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问道：“你确定是给我们的？不给他吗？”

苏小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低声说道：“我，我给他也买了。”她把手背在身后，两只脚不断地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这就当是感谢你告诉我的呗！”苏小夜说着抬起头笑了起来。看着苏小夜王浩也笑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他想起了苏小夜第一次来篮球场的场景。

那时候他刚刚高二，作为学校的篮球社社长，他们正在和高一新入学的新生打篮球交流赛，以此来吸收新的社员。当他结束后准备往教室走的时候，突然看到站在篮球场旁的苏小夜。

他让其它队员先走后便走到篮球场旁，笑问道：“你不是不喜欢篮球吗？怎么今天来看篮球赛？难道是为了你的同桌吗？”

苏小夜却紧紧盯着前方的一个身影问道：“他叫什么名字？”王浩摸着头问道：“谁啊？”苏小夜用手指指了指。

王浩转身看了看说道：“奥，他叫岳渊。”

“岳渊。”苏小夜默念道，然后突然对王浩说道：“以后有他的篮球赛告诉我。”

王浩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小夜从此便坠入单相思的爱河，而且越陷越深。

“浩浩，快，马上比赛了。”老高的声音把王浩拉了回来，他对着苏小夜说道：“我去上场了。”然后便转身跑了过去。老高看着跑过来的王浩低声说道：“浩浩，你可得抓紧了。”王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抓紧什么？”老高用嘴努着指着苏小夜的方向。王浩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是你想的那样。”老高也笑着说道：“我懂。”

今天的篮球赛还算顺利，想着这三年来在篮球场上的点点滴滴，王浩的嘴角不禁扬起了笑容。

“你烦不烦啊？”突然一个声音在篮球场边想起。

王浩抬起头来看了过去。看到苏小夜正站在那里，手里提着塑料袋，正准备给岳渊给东西。王浩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来烦我，你这个人怎么就是不听呢？”岳渊站在那里对着苏小夜说道。“可是……”苏小夜脸憋得通红，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岳渊，女孩子给你东西你就收着吧！”王浩走了过来，对着岳渊说道。

“是社长啊。”岳渊抬起头笑着回道。虽然现在的社长已经是岳渊了，可是他一直称呼王浩为社长。“既然社长都发话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岳渊在听了王浩说的后转身对着苏小夜说道。

他的眼神有些傲慢，语气也带着点高傲，这让王浩很难受。他看了看站在那里的苏小夜，却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把满满一袋子的东西递到了岳渊的手里，然后转身跑开了。

“现在的这些女生还真是贱。”岳渊突然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对王浩说道。

王浩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岳渊，呼吸有些微微急促。

“对了，社长，你们不是同班同学吗？”王浩没有吱声，只听岳渊继续说道：“你给她好好说一说，不要来找我，我可不想早恋，毕竟谁也不是像她那样贱。”

“噗——”一声柔软的声音出现在岳渊的身体上，王浩挥动着拳头，使劲地朝着岳渊身上砸去。

多年以后，当王浩再回想起那个下午时，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岳渊大打出手。但他听过一个传说，每条龙都有一块逆鳞，凡是触碰逆鳞的生物，都会招致疯狂地报复。或许，他的逆鳞就是苏小夜。

王浩被旁边的同学拉开了，岳渊捂着脸喊道：“给我把他驾住。”他不顾旁边同学的拦挡，用脚踹着被其它两个同学拉住的王浩，王浩想要挣脱，可有些力不从心。

他感觉有些恶心，想要吐，眼神也有些恍惚。可是岳渊还是不停地用脚踩着他，就在此时，他看到老高和其它几个高三级的同学冲了过来，老高一脚把岳渊踩翻在了地上。

这场原本仅仅是友谊比赛的篮球赛在这时变换成了高二和高三级的打架，在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教导主任来了。”同学们便都一哄而散了。

四

“听说了吗？高三五班的高玉明要被开除了。”

“可不是吗？听说是因为篮球赛的时候和高二的同学打架。”

“可我听说，这事可和高玉明没啥关系。”

“啊？那和谁有关系？”

“不清楚，我也只是听说。”

王浩推着自行车，听着走在旁边的两个同学议论道。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不禁想起了那天他去找老高的情景。

“不，我不同意，我不能让你去接受这个处分。”王浩面露痛苦，对着老高说道。

“浩浩，我接受这个处分，毕竟我也早就不想学习了。而且那块板砖毕竟是我拍下去的。”老高一字一顿地说着，但神情却一如往常，可是王浩知道，此时的老高心里一定很是难过。

“不，打架是我挑头的，怎么能让你来承担。”王浩面色坚决地说道。

“没用的，你没看老师和校领导一致都认为是我我干的，而且我也确实有打架的前科。”

老高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兄弟，我接受处分没啥，我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可你不一样。”老高面色严肃起来拍着王浩的肩膀说道：“你要是有这个处分，升学肯定有影响。而且老师和校领导也不会让你来承担的，你可是他们眼中的好苗子。”

王浩低下了头，他想起自己在办公室告诉老师和校领导，打架是他挑的头，可是班主任却告诉他不要意气用事，好好准备下周的全国数学竞赛

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奈，感觉到自己的懦弱。老高确实朝着岳渊拍了一板砖，岳渊已经住进了医院，如果不是学校的调解，恐怕老高有可能会被送进公安局。

当王浩看到老高年迈的外婆便抹着眼泪便在那里一巴掌一巴掌拍到老高身上的时候，王浩的眼泪终于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多么后悔，他实在不应该和岳渊起争执，实在不应该把老高卷进来。

“妈，我们下周全国数学竞赛，我要去市里，可能需要五百块钱。”王浩说这句话的时候头低了下去，因为他撒了谎。

“嗯，本来还想陪你去的，单位有事我也去不了，你自己当心点，注意安全。”母亲边说边把钱从包里取出来递给了王浩。王浩赶忙接过去，低下头吃起了饭。

“对了。”母亲突然开口道。

王浩一惊，抬起了头。“你们学校那起打架事件最近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我听说和你关系很好的那个高玉明是挑事者。”还不及王浩说话母亲继续说道：“你以后还是离这样的混混远点，好好学习才是，家里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呢。”

王浩想着反驳母亲，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低着头轻声嗫嚅道：“他已经要被开除了。”

“那最好，学校教书育人的地方可不能有这样的坏老鼠。”

王浩猛地抬起头，他的眼圈红红的，看着一边吃饭一边唠叨的母亲，把桌子上的饭碗往前推了推，说了句“我吃饱了。”便起身离开了饭桌。

他想起了老高对他说的话。“浩浩，答应我，别给我急着澄清，你的好心我明白，而且我也知道你够哥们。但是没必要，与其让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俩，还不如让我扛了。”

老高说这句话时笑得很轻松，但王浩知道他不轻松，那五千元的医疗费让原本和外婆相依为命的他力不从心。似乎是看出了王浩的担心，老高拍着王浩的肩膀说：“我已经找了个工作，岳渊家里人也宽限了我一些时间，我打几个月的工，赚点钱我就出去闯一闯。”

手机响了起来，王浩看了看是苏小夜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

“喂。”

“你还好吧？”

“嗯。”

“那个，老高还好吗？”

“他下周要被开除了。”

“那个，我想着，我，嗯，攒了点钱，想给老高。嗯，毕竟，我……”

王浩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说道：“也行吧！我也准备把我攒的钱给老高。”

“嗯，那好，我们晚上见，再见！”

“再见。”

王浩其实一点都不怪苏小夜，他只怪自己不应该把老高牵扯进来，王浩再想如果再给他一个选择，他一定还会挥出那个拳头，但他一定不会让老高看到。

“老高，这点钱是我和苏小夜凑的，你拿去吧！”王浩和老高站在一起，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了过来。

老高笑了笑说道：“你们的好意我知道，可是你们还是学生，凑这些钱也不容易。我反正马上就要去打工挣钱了，这钱我可不能要你们的。”

“你就拿着吧！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王浩边说边把钱塞进老高的口袋中，然后他叹了口气又说道：“这件事情，主要还是怪我，你要是不拿着我也难受。”

老高转过身来拍了拍王浩的肩膀说道：“浩浩，我们是兄弟，别说怪不怪的。我明天就要离开学校，你考上大学记得请我喝酒。”

王浩点了点头，他们站在走廊里。天空中月朗星稀，淡薄的云彩覆在月亮上，朦胧而又美幻。王浩望着天空，像是望着未来，他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到老高会是什么时间，可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想那些散布的星星，一起生活在这些天空下，却也只能遥遥挂念着彼此。

五

高三的生活像被投进沸水的茶叶，滚烫而又煎熬。自从参加完全国数学竞赛后，王浩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苏小夜了，她最近在集训，准备着自己的美术联考。从别人的口中，王浩也得知岳渊已经从医院回到了学校，除了老高离开外，一切似乎和以前没有了两样。

“王浩，你下午课外活动来一下办公室。”班主任上完课后对王浩说道。王浩点了点头，应了老师一声。

“祝贺你啊，在全国数学竞赛中获得二等奖。”班主任拿出获奖证书笑着递给王浩，然后又说道：“你对自己有什么打算？想考什么样的大学？”班主任边说边看着王浩，笑容逐渐显露出来又说道：“全国数学竞赛的奖项，省内的一些高校还是承认的。如果你报考省内的一些院校还是有优势的。”

王浩看着眼前的老师，突然想起了苏小夜去集训前告诉自己的话。

“我要是考大学就去南京。”女孩仰起头看着窗外说道，脸上满是向往。王浩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他看到窗外的天空中，自由的小鸟飞得无拘无束，变换的云彩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他不禁也向往起了未来，向往起了自己以后的生活。

“王浩，你想什么呢？”班主任问道。

“奥，没有。”王浩愣了一下，赶忙把思绪拉了回来。他思索了一下说道：“老师，我想考到外省去。”

“嗯，确实，外面的世界更广阔也更适合发展。”班主任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们班，也能给学校争光，老师可是很看好你的。老师希望你在这最后的几个月里一定要再拼一把，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看着班主任满是希冀的目光王浩点了点头。

王浩再次见到苏小夜的时候是在高三最后一学期的时候，苏小夜参加完联考来学校上课。她给王浩买了很多零食，她笑着说这时她去参加联考时从省城买回来的，王浩看着一袋子的零食笑了起来。

“我还没有谢谢你呢。”苏小夜边把袋子递给王浩边说道。

“为啥谢我？”王浩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上次的事情呀，虽然不敢相信你这样的好学生也会打架，但我确实还是要谢谢你。”苏小夜用手托着脸慢慢的说到。

王浩知道了苏小夜说的是他还有老高和岳渊打架的事。他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谁让我是你……你同桌。”王浩看着苏小夜又问道：“你的联考怎么样？”

六

高考结束后王浩考得不错，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可苏小夜考得不好，只得留在省内一所学校。

王浩打电话给苏小夜，想要问问她的近况。

“我交了男朋友了！”电话那头苏小夜开口道。

王浩感觉心里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一阵空落落的感觉。

“他对你好吗？”想着苏小夜一直把自己当兄弟，王浩还是缓了口气问道。

苏小北笑了笑说道：“傻瓜，没人能比你更对我好。”

一刹那，王浩感觉自己心里漏了半拍，当他再喊苏小北时，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串盲音。

王浩想起了高考结束的那天，漫天的倾盆大雨犹如厚厚的幕帘，遮挡住了眼前的一切，可在他的眼里，那些从天而降的雨水却是整整下了一个冬季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