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那人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哭了,我很想伸手抚慰他,但无法动弹,隔着氧气罩听到自己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第一次见面,我喜极而泣。匆匆一瞥,他就被抱离了我的身边,我还没能仔细看清他的眉眼。

在旁人看来,我是在昏睡,其实他们的说话我是能听到的,那个人因为呛了羊水被送去了专门的病房,他要孤单的地躺在小小的床上,在我们朝夕相处、休栖与共几个月之后,我们迎来了第一次分离,他骤然离开了那个让他觉得安全、温暖的房子,却没有那个他最熟悉的人陪在他身边,他可好?

每天等待探视的时间都格外漫长,终于能再次看见他了,终于能将他抱在怀里了,我小心的搂着他,细细打量着他,他真小,比一只成年的猫咪大不了多少,我用一个手掌就能盖住他那皱巴巴的小脸,他那小手合起来才刚刚能抓住我一个手指头,只有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我脸上转来转去,充满惊奇。终于他好像是接受了我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安然地躺在我的怀里玩他的小舌头,最后竟然睡着了。

探视的时间过得很快,我是多么舍不得将他交回去,快要跨出门口时,我听到他哇哇的哭声,我趴在大大的玻璃窗上,看见那个人手脚乱蹬哭得一脸通红,你是知道我走了吗?眼里腾起的水雾,让我看不清他了,只觉得他在一个离我很近又很远的地方。

 那个人慢慢长大一些了,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跑和爬高爬低了,我胆战心惊地跟在他后面,看到他兴奋地喊“看我,看我”,我只能疲惫的对他笑笑。我的睡眠越来越浅,晚上总不自觉要惊醒几回看看躺在我身边的那个人睡得可好,那段日子,睡觉对我来说是件极奢侈的事情。我将那个人按在澡盆里,这一天终于要过去了,那个小小的人儿快乐的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泼到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他用小手一抹,咯咯地笑个不停,咧开的嘴里只有几颗米粒大小的牙齿,还没长全,脸蛋因热气的蒸腾红扑扑且湿漉漉的,眸子亮晶晶地闪着光。我抱着他的小衣服,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笑而不语,此刻,没有比看着他笑更让我觉得幸福的了。忽然,他停止了他的游戏,望向我,说“我好爱你”,我蹲下,对上他单纯、清澈的眼睛,告诉他,我也是,好爱你!

 回忆如果是有一定温度的,那么当你回想时一定是心里暖暖的。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觉得累觉得烦而大声呵斥他的时候,他也会哇哇大哭,可他从不吝于表达对我的爱,哪怕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他都会觉得那是我爱他的样子,他是那么宽容的地爱着我,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牵挂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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