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拉着沉重的水管子,喘着粗气,移动到还没有打湿的干裂而发白的土地上。水浇到的地方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打蔫的叶子便会舒展开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脚下土地被水渗透时,明天便可以看到庄稼崭新的面貌。善待脚下的每一块土地。农民只要肯下工夫,庄稼会盛情款待你的。
花嫂子这时感觉移不动脚步。她又喊着:“累了。”菊花扔掉锨。接过水管并说:“让我来,花嫂子你坐在田埂上歇一歇。花嫂子坐在田埂上说:“哎呀,人老了,不中用了。养了三个儿女,到最关键时候,走地走,嫁的嫁,有事的,养了一群白眼狼呀。”她对菊花说:“人家友兰命好,有人给浇地呀。妹子呀,我们都是苦命人,何时是个头?”菊花抬起头望着月亮说:“一把老骨头没油了,风干了,便到头了,你急啥呢?你看村子上的老人走的差不多了。老的老,病的病,走的走。花嫂子,我们还有多少年的活头了,黄土已经埋了大半截子身子了。孩子大了,我们老了,心操碎了,头发白了,人到世上走一个过程,有头有尾变为终了。”花嫂子便说:“你这个死鬼还挺会说的。”菊花说:“日月教会了我们许多,吃了多少粮,吃了多少盐,掂一掂身子骨,便知道还剩多少斤。”花嫂子说:“快浇完了。”菊花将水管子沿着地埂上向地头方向移动。花嫂子与菊花两人共同捉住足有十几公斤重水管子,像拉磨似的鼓起全身力气,一步一步地拉扯。
花嫂子这时感觉到饥肠辘辘。下午少吃了一点,这会也没力气了。菊花接过话:“我还带了一个茴香饼还有水。他俩终于将水管子拖到了菊花的棉花地头,只听到水哗哗哗地流淌着。人影子在月亮下晃动着。菊花感知到大半辈子的老骨头,还要在这片土地上煎熬着。经过两人共同协作,穿着高腰雨鞋粘满泥巴,不停地在地里踩踏着,终于将菊花棉花地也浇完了。她俩累的坐在地头还感觉不过瘾,干脆躺在那块土地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望着月亮依然明亮闪耀,星星稀稀拉拉的已经隐藏起来。哗哗的水流像延续生命的血管在流淌着,永无止境。黄河滩最大的优势,是地干旱了可以用黄河水浇灌。天大旱了不可怕,只要不怕吃苦,及时浇灌,庄稼就会年年丰收,庄稼地靠得是黄河水那得天独厚的滋养。
她俩都已沉睡在梦中。睡得是那样深,睡得是那样的香甜,睡得是那样毫无顾忌。直到天刚麻麻亮时,一股从黄河水面上吹过的一丝凉风,嗖嗖拂进胸中。花嫂子在迷糊中用手寻找着枕头,手一伸下不对劲儿呀。她想我这是睡在哪里呀,在土壳拉上面。花嫂子立即坐起来。去拉菊花,菊花还正在睡梦中。她看见穿着绿军装的祥祥回到家中,菊花对着儿子说:“娘天天都在想你。”儿子也说:“娘我也天天想你。部队的训练太苦了。”祥祥哭了,我爹去世我都没能回来,这就是不孝啊。”这时花又拽了拽菊花的耳朵,菊花终于醒了。她责备花嫂子:“你打断了我的美梦,我看见了儿子了。”花嫂子急说狡辩到:“你是屁股进风了,瞎做梦。”花嫂子说:“儿子走了不到三年的时间,看你就想成这样子,没出息的样子。是这样离不开祥祥别让当兵了。”菊花说:“想归想,儿子有自己的前途,日子要靠自己一天天的熬呀。儿子是国家的人,干好自己的工作,为自己的前途奔波去吧。”
国庆与秋秋接过水管子,一个为娘家,一个为老丈人家,俩人积极配合,经过两个多小时,将那十几棉花地终于浇完了,天也大亮。他俩都已困乏的抬不起腿,秋秋说:“国庆,你先收拾水管子与发动机,让我坐在那边歇一歇。”秋秋像这样熬夜,每年都要经历过半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在摘棉花剥棉花时,全家人整宿整宿地都投入到棉花地里,一奋战几天几夜。当农民真累呀,没有个出头日。地要耕种,还要及时的灌溉。年年重复着,年年操劳着。天天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过上清闲的日子,这成为庄稼人的梦想了。
喜风自那年嫁给杨大昌后,大昌对她体贴入微,小日字过得红红火火。大昌在家里是独生子,虽然有些娇惯,但人很聪明,在学习上不让父母操心,初中毕业没有推荐上高中,在家务农,他又吃不下种庄稼的那份苦。他听邻居、亲戚说,贩古董很能赚钱。但便找了一些资料,大量阅读有关金银、铜器皿以及各种瓷器。反复学习并推敲。刚开始是只是小打小闹,到各个乡镇收购古玩。他跟着那个亲戚在这方面是个有经验的老手,他人聪明一点便会。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近,越闹越大。在农村乡镇收到不齐眼的小瓷碗,到省会城市去卖,竟能卖到五百元到几万元不等。这下子调动了他的积极性,他结交的圈子越来越大,交涉的范围也广了,他知道在这古董行档,只要你能懂这行的行情,赚钱是很容易的事。大昌一年小到十几万,大到几十万不等。大昌经人介绍与喜妇喜结连理枝。他俩彼此了解,还能够说得来。结婚一年后,喜风便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因为喜风从小姊妹多,家境也穷。找上大昌日子过得富裕。大昌每次回家赚来钱也不存。他将钱亲自交到老婆手中,她经手一五一十清点后,便放在用水泥大缸的粮食下面。三个大缸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里面都存储几十万元到十几万不等。钱只有深埋在粮食下面,喜风心里才踏实。如今嫁给杨大昌,想吃啥做啥。就是自己这怂脾气,动不动爱上火,与大昌的母亲经常吵架,后来老婆婆实在受不了,让他们三口从家中搬出来。她住在娘家东头的砖箍窑里。这也是那个年代,五七农场搬走后,将这窑洞卖给了当地农民。两面大窑洞足有三十多平米大。她将这两面窑洞打扫得干干净净。住在这里她也省得再发脾气。第五年二儿子也出生了。两个儿子够她忙的,婆婆从来也没有给她看孩子。她也很少出门买衣服,在附近的小卖部,为孩子买些零用的生活用品及小零食。她也不想出门,钱越攒越多,但给爹娘给的钱很少。她知道为儿子过日子,积攒下的钱,首先盖上一院四合院,到那时就该享清福了。一对儿子在喜风的亲自陪伴下,慢慢已长大。大的已经上了一年级,小的孩子已上幼儿园。她身上担子越来越轻。丈夫大昌为了生意长年在外面跑。
大昌在外地找了一个工程队,按照自己想法让设计图纸的人给他专门设计好。他让喜风看看是否满意。喜风说:“只要你感觉设计合理,我没有意见,你在外面跑,见识广。”经过三个月施工,最后终于一手验收,一手交钱。喜风与大昌多年美好的心愿终于实现。交工后等待装修,大昌征求喜风爱好和建议,安排装修人员。等房子装修完又等了半年的时间,喜风带上一对儿子住进了宽敞明亮的二层楼房院。嫁给大昌一切都随人意。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日子会如此滋润幸福。
住到新院子新楼房没有半年,小儿子也到入学的年龄。两个儿子都已上小学。喜风美好的心愿,希望儿子长大后出国留学。喜风在农村的生活中,是村里巷里人人羡慕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她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过得滋润。她将家里家外打扫完后,坐在沙发上发愣。她想到这屋里的一切都是现代化的设施,应有尽有,各种音响四组合,想唱时随时拿起话筒就可以唱。每次大昌大包小包给她带回来衣服及吃的,孩子们高兴,她心里喜乐。这样的生活,他从小也没有想到过。她像是在睡梦中生活一样。
喜风在家无聊时,他约上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伙伴来家里聚一聚,唱一唱,吃一吃,聊一聊各自心情。有一天,她听巷里花婶子说小芳回到了娘家,她去约小芳。小芳一到她家,一踏进门说:“你过得像神仙一样的日子,你男人大昌真能行,为你这个家到处奔忙,也很辛苦。”喜风将小芳领进一间储藏室里,里面摆放着好几个大缸。她将缸石盖推开,用手搓起粮食并说:“我的钱全在粮食下面。”小芳对喜风说:“你不能用这样的老办法,你要将钱存入银行才安全,才有保障。”看完后,喜风请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喜风端来了各种各样的糖果和巧克力,放在小芳的面前,请她吃。小芳说:“大昌挺时尚呀,巧克力可以补充能量。”喜风忙说:“小芳你随便吃吧。放时间长了到夏天容易化掉。”小芳说:“你放在冰箱里可防止化掉。”喜风应答到:“好的,我没有想起来。”喜风将心底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小芳,“我当姑娘时,在村子里我谁都没有看上,我唯一喜欢的人就是你二哥。”小芳看一看喜风笑着说:“你当时怎么不开口。”小芳说:“我二哥都不知道呀,错失良机呀。”喜风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是过去式了。成为美好的记忆了。”喜风说:“当时村子里人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我都不愿意看。我想嫁给你二哥,家里人不同意。”小芳说:“你和大昌把日子过得这样好,还是大昌好,能赚钱,会花钱。”小芳说:“贩文物有时有风险的,有的人从古墓里盗来国家级文物,可千万不能收,这样会触犯法律的。”喜风摆了摆手说:“一般不会的,大昌他懂。他能拿捏住这种生意的尺度的。”喜风说:“我只管照顾好两个孩子,我才不操那份闲心的。”小芳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喜风送小芳时还叮咛小芳:“以后来娘家时到我这里来串门来。”小芳告别喜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听人说,喜凤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事情是这样的。喜风给大昌洗衣服时,发现兜里有女人写给大昌的情书。里面情意缠绵的话语,喜风看后受不了,因为他脾气大,她知道自己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为了一双孩子,辛辛苦苦操持着家务,她万万没有想到大昌竟能背叛自己的情感,与外面的女人勾搭在一起。多少年来,她只相信丈夫对她是真心的,赚的钱完全拿回来。她也将自己的感情投入到丈夫与孩子身上。他从来不再有二心。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当喜风看到这封信时,她只感感觉天昏地暗。这世上的任何物质与金钱她都不留恋,只有这双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从小一点一滴看着他们长大,孩子可怜呀。她也没有去娘家,几天来,痛苦难眠,她哭过,声斯力竭过。她将农药找岀来,一遍又一遍拿起来又放下。她的一双儿子都已上学去了,这时的她,没有任何人为他开导,没有任何人的劝解。只有她的胡思乱想,她想以死解除心中的苦闷,想以死了断人世间这一切孽债。这时,她毫不犹豫地端起了农药瓶,一口气喝下。当被人发现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体症。她就是这样草率地了断人生的一切。一双可爱的儿子,再也叫不应自己的妈妈。
喜风走了,一双年幼的孩子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妈妈。她走了,带给父母一生的痛苦煎熬。当小芳再回到娘家时,只能看到那古老的山崖边,看到她的孤零零的坟堆和一片枯草。秋风是童年的玩伴,她死的太不值了。一切都因为他家族里的遗传基因女人们的脾气大。喜风的奶奶因辛苦打下的粮食,一夜之间被别人偷完。她一气之下,双目失明。喜凤一气之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的两个妹妹脾气也大。这就是长春在人世间的造化呀。 刘英早上一起来,感觉头昏目晕。昨晚上早早就睡了,整夜里睡梦一个接着一个,只有一个恶梦记得犹为清楚。有几个土匪持刀追杀,她沿着陡峭的山坡奋力的奔跑,感觉非常的吃力,眼前突然岀现一大狭谷,在土匪的围追堵截中,她无奈中掉入狭谷中,在拼命地嘶喊声中被吓醒。她浑身困乏无力,像这样的恶梦还是笫一次做的,心脏仍在加速地乱跳。她吃力地爬起来。喊着:“长春,长春,给我倒杯开水。”她连声喊叫着,只是嗓子疼痛,声音嘶哑。长春在深睡中被唤醒,拖着沉重的身体拉开电灯,披上外衣去倒了一杯水,递到刘英手中。她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此时,她感觉头疼嗓子疼,可能是下午锄地时,脱衣服受风寒。长春拉开抽屉取了二颗感冒胶囊,刘英接过药放到嘴里,端起水杯将药服下,随后将灯拉灭,缓缓地躺下。梦中的情景又从脑中浮现,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三个女儿都有各自小家庭,日子过得还能说得过去。唯一担心的是大女儿喜风。大昌在外贩古董,有风险,钱也挣了不少,房子二层楼足有三百多平方米,女儿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个外孙懂事听话,就是自己女儿喜风脾气大,与婆婆在一起经常吵架,如今另家单过。自分家后与婆婆的关系也缓解了许多,逢年过节去带礼物看婆婆与公公,喜风有时帮婆婆拆洗被褥,大昌看到喜风态度好多了,出远门更放心了许多。刘英想到这,心里平静了许多。她希望自己的儿女子孙健康快乐地生活着。她躺下后想前思后,再也没有睡意,直到窗户渐渐地发亮了,她闭上双眼有意装睡起来。等到天完全亮起来,打起精神起来,拿起扫帚扫扫院子树叶。秋天了来了,早晚凉嗖嗖的。她将喜风最近买的一件新薄毛衣穿在身上。但感觉身上还是在发冷,回到房子又上炕躺在热炕上将身子捂热。
长春自打女儿喜风走后,一家老小处于极度的悲伤之中。刘英更是大病一场,她怨恨自己给女儿选错了人。国庆与两个妹妹,悦凤、欣凤去找杨大昌算账。他们兄妹三人将大昌堵在大门口,讨要说法。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在怨恨中的话语越说越多。国庆撕起大昌的衣领。悦风、欣风对着大昌大骂道:“你这个臭流氓,在外面找野女人,你赚了两个臭钱,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他们越骂越气愤,恨不得卸掉大昌的一条腿。为姐姐报仇伸冤。姐姐死得太惨了。大昌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抱住头沉默无言。他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心甘情愿地受惩罚。国庆在两个妹妹的配合下,他们将大昌拳打脚踢狠狠揍了一顿。大昌瘫坐在地上始终无语。过路人看见后极力劝解,他们三人才回到了家中。
杨大昌知道自己的所犯下的错。他经常出门,住在一个县城的如意酒店,认识了一位服务员小赵,她青春貌美,温柔性感,两人一来二往便有了情感。他每次出门都去这个如意酒店,与小赵在一起同居。一、两个晚上。每次分离时,小赵对他依依不舍,有时分离时,小赵哭哭啼啼。杨大昌也很难为情。有时干脆带上她去跑生意,也带她去云南昆明,青海西藏等到处去旅游。慢慢地他俩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小赵也经常以写情书的方式来表达思念之情。杨大昌知道喜风性子大,重感情,她也为自己生下了一双儿子。为了这双儿子她不会离婚的。他与小赵认识到同居长达六、七年。他在行动上对喜风比以前更好。每次在外面赚到钱,他都带回家一手交给喜风保管。让喜风看不到任何的破绽,让喜风高兴,带好自己的一双孩子。
大昌在外偷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对不住杨家的老小,他更对不住岳父岳母大人。自从与长家结亲,岳母对自己如亲生儿子一般,家里的大小事,如两个小妻妹找对象,让他去了解家里及对象的情况。岳母知道他为人聪明,经常在外地跑,结识的人多,识别能力强。他更对不住一双年幼的孩子,让他俩过早的失去了母爱,失去了童真。他再也看不到一双儿子活蹦乱跳的样子。大昌从内心忏悔,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自己一时的新欢,给这个大家庭造成多大的伤害呀。大昌知道自己在村子里,很难再抬起头,他无法面对村子里父老乡亲,虽然这多年是赚了点钱,但他失去了人心,失去了做人的根本。
刘英自从女儿走后,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很少与人说话。巷里的花、菊花经常陪她拉拉话来,来分散她内心的忧伤。亲家友兰也陪着她在黄河大坝上散散心。每次他的情绪抑郁,实在无法忍受时,二女儿悦风,三女儿欣风都搀扶着娘去姐姐的坟上大哭一场。回来后他的情绪有所好转。刘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一直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很难走出来。她感受自己的生命也快到了尽头一样。一个大家庭里刘英心情不好,家里的气氛处在一片死气沉沉中。一双孙子也大了,常来安慰奶奶情绪,让奶奶不要再伤心了,两个孙子一起上学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便把在学校发生的开心的事,讲给奶奶听,来干扰奶奶的不良情绪,让奶奶知道这个家,他俩才是奶奶的开心果,让家庭氛围恢复到从前。长春心里也很难过。他用去地里劳动的办法排解这郁闷的情绪,他从此话语更少,只是每天打起精神,来支撑这个大家庭,为孩子与孙子长精神。他有时想喜风是到世上向父母来讨债的,债已还清,人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