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获过的花生地捡拾漏下的花生,我们老家方言叫“”馏“”花生。这个“馏”到底怎么写,我查了字典也没有弄清楚,可能只是个音吧?为什么我还用这个称呼写下去,是因为有代入感,脑中只要出现这几个字,场景、感觉甚至气味全都来了。
今年已经过了“”馏“”花生的时候。早上等红灯时,绿化工人往前方景观带的花上浇水,天空阴沉着,突然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很像雨后花生地里花生、落叶和泥土混合的气味。然后,就想起了“”馏“”花生,忍不住就想开了去。
童年,村子里几乎每家都种了花生。等到花生成熟的时候,上学的路上,就会拐进地里,看四下无人,拔上几颗。有个奇怪的现象,自己家的不拔,偏偏拔别人家的。于是,每家的花生在没有收获前都被拔掉过,还都不是自家拔的。
这一行为在花生收获后在村里妇女、孩童、老人身上得以扩散。只要是看到有人家收了花生,马上就会有上述人等来到地里,提着竹篮、拿着镢头,蹲在地上,或干脆坐在松软的土上,废寝忘食的“”馏“”花生。一镢头下去,有花生就粘着新鲜的泥土仓促的从土里被刨了出来,一双手飞快地用手捻了捻上面的土,把它丢进篮子里。
“”馏“花生”最好的时候的是雨后。放眼望去,广阔的田野里上人成群结队,大家欢声笑语,在粘脚的土地里把一个个被雨冲洗的白白的花生直接捡起。
其实,那时哪里有那么多遗留的花生好捡。遇到粗心些的地主,手快的人半天也能捡个三五斤湿花生,更多的时候,跑了半天,跨越了好些个地块,只能把篮子底盖薄薄的一层。
在馏花生的过程中,有一个有意思的插曲,就是有人会捎带着挖掘田鼠洞。玉米地里和花生、黄豆地里,田鼠就近守着粮食掘洞为家。田鼠的家很讲究,有好几个室,卧室、卫生间,还有仓库。田鼠也分老实的和狡猾的。老实的,在人们挖掘的过程中,粮仓很容易就被找到,里面是花生、黄豆、玉米粒,想必全凭这只田鼠的口味决定。数量也是看这只田鼠的品性,遇到勤劳、未雨绸缪的,可以挖出小半鱼皮口袋。也有挖了大半天,只有几大捧粮食。也不气恼,都是运气。
狡猾的田鼠会在粮仓的外面弄上虚土,看起来没有了洞,但是遇上有经验的挖掘者,就会在看到这种土时用手去挖,不多久,一个洞口就出现了,而且里面往往有很多的粮食。写到这里,突然想,是不是狡猾的田鼠也是聪明勤劳的?知道事物来之不易,所以想方法保护?
田鼠从洞中四下逃窜,还是被抓住喂猫或就地用铁锹正法,连幼崽都不放过。田鼠被夺了家产、全家灭门。围观者露出羡慕的眼神看着挖掘者没有弯腰撅屁股就收获了这么多的粮食。但最后还是转过头,继续在田地里抡起镢头。一镢头一镢头的抡下去,细心而又满足。张家馏了李家的,李家又和她一起馏了王家的,都比在自家田里干活起劲儿。
我喜欢这样闲散而又热火朝天的场景。那时,我可以挎着篮子和小伙伴一起,在地里疯上大半天,饿了、渴了,湿润清甜的花生是最好的食物。这时光,不用打猪草干其他家务,如果捡的花生多,回家还会受表扬。
前些天,与老公外出,在乡下看到正在收获花生,已被运走花生的地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在弯着腰“”馏“”花生,都是年龄比较大的妇女。我忍不住也走过去,在地头随便一捡,就是一小把,没敢继续捡下去,怕在接近正午的太阳地里晒黑。
中午在一个乡镇的路边小店吃罐饺子,店主还卖米线。一个六十开外的妇女,手里拿着一包药,要吃米线。看起来与店主挺熟,两人聊起了天。老女人说自己真是自己找罪受,前几天去“”馏“”花生,馏了一大篮,结果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就犯了,在家躺了好几天,花钱买药,还被老头子数落。
会不会,再等些年,地里没了业余“馏“花生的,“”馏花生“”也像果园采摘一样成为一项农家乐?到时,粮食也不浪费、大家都还会非常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