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离开我们九年了,可姥姥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姥姥对我的照顾和关怀,忘不了我对姥姥的依恋。
姥姥的小山村,位于我们村西面,有五里地远。从我们出村向西走,下一段很长的坡,跨过一条小河,再爬上一截很陡的石头路后,就进了姥姥的村了。
姥姥的村依山而建,所有的房子都建在山坡上,姥姥的院子位于村子的最下面。一进院子,是一颗枣树,自我记事起它就那么高,多少年后一点没变化,每年也结不了几个枣,而且结的枣小而不甜。姥姥和姥爷一直都把它当做乘凉树,在树下摆放一个石头砌成的石槕和凳子,每每从地里劳动回来总是先坐在那休息休息;夏日里听着知了的叫声,坐在树阴下,凉风嗖嗖;夏日的夜晚坐在树下听着田间蛐蛐美妙的叫声。
姥姥家有三间窑洞,最西面的一间是大舅住着,中间的一间是姥爷和姥姥以及没有成家的二舅、五姨住着,进门右手是个大火炕,全家人都可以睡下,左手是一张可当床也可以当凳子的物件,左边依次是一张古懂棹子、两个柜子,窑洞最后面是一个古老的高衣柜,再过来是姥姥的面缸和水缸,中间的窑洞和东面的窑洞之间有一个门洞是可以直接过去的,据姥爷说是为了夜间喂牲口方便而开的。西面的窑洞是牲口和杂物房,进门是一排瓮,里面全放的是粮食,姥姥说用陶制作的瓮放粮食是最好的从来不生虫子,瓮上盖着姥爷从山上凿好的圆石板,老鼠和蟑螂王都被拒之瓮外。窑洞里堆放着各种农具:担子、筐子、切草用的铡刀。。。。。。炕上摆满了破锅乱盆及牲口用的各种用具,最大的物件就是姥姥的织布机了,儿时的我最愿意在这一堆杂物中,坐在织布机上挥着姥爷的马鞭,嘴里吼着“驾“,学姥爷赶马车。
姥姥家的土炕很大,可以睡六个人,每年冬天来临时,临窗的地方就放上了一架古老光滑的纺车。冬天的夜中,外面寒风呼呼,吹的木格子窗棂”吱吱”作响,还有用麻纸糊的窗户“喷喷”的响声。冬天的夜是漫长的,也是姥姥最忙的时候,她要为姥爷、舅舅、姨姨们纺线、织布、做衣服。窗台上,那油灯的火苗忽闪忽闪地跳着、光忽明忽暗,姥姥总是专心地从篮子里拽出棉絮搓成一条条细棉棒,堆在一起。然后开始盘着腿,摇着她的纺车开始纺线,此时的我总是依偎在姥姥的身旁,也学着姥姥搓棉棒,一边搓一边玩,一边看着姥姥娴熟地纺线,她右手不停地摇着纺车,左手抽着棉线,周而复始一圈又一圈。而我的耳边只有纺车转动的“嗡嗡”声。一大堆棉花在姥姥纺车的飞转下变成了一卷卷棉线了,这时候姥姥那台织布机该上台了,那台脚踏式织布机,看上去像个老弱病残、饱经风霜的人,静静地卧在炕上,仿佛浑身都充满了疲惫。然而却又年复一年地伺候着姥姥一大家子人,几乎一整个冬天它都在姥姥的“手舞足蹈”下不停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随着踏板的上下跳动姥姥手上的梭子和纺线不停地来回飞舞,那黑白相间的布便缓缓生出,每次下机后姥姥都要在那布上瞅过来瞅过去,时不时再摸一摸,那种专注的神情仿佛面对我一般亲呢。那些粗布虽然有些笨,不光滑但是它却很温暖,为一大家子的人带来了温暖。
在姥姥的家,我住了很久很久。断断续续,和姥姥在一起度过了六个春节,我们当地的习俗是外孙在姥姥家过春节必须过满三个年头,结果三个春节过满后我又去过了三个春节。那些时光,是我孩时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除了我那倔强脾气的姥爷偶尔会在我不听话的时候瞪瞪眼、吼几句、敲敲他的烟袋外,没别的。在我看来,姥爷也就是一个纸老虎,看上去他凶巴巴的,可是他打心底还是特别疼爱我的,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第一时间给我。
姥姥的一生全部奉献给了这个家,她一生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我姥爷脾气不好,在家中大事小事都是姥爷做主,我姥姥一生都对我姥爷是言听计从,这也许是生活在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可是也许那就是我姥姥对姥爷的一种爱。
姥姥生育了八个子女,养育成人七个,我未曾谋面的大舅舅夭折于那个物质严重短缺的年代,听母亲说那个夭折的舅舅是姥姥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一个男孩,孩子的夭折让姥姥深受打击。后来姥姥又生育的七个孩子,姥姥都精心抚育他们长大成人,并一个个都成家立业。
慢慢我长大了,从上学到工作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到姥姥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我们当地有句谚语“外甥是狗,吃了就走“,意思是外甥子没有用,养了也是白养。但我每次只要回老家,总会在第一时间去见姥姥,每次见到姥姥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姥姥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她对我的爱只会埋藏在心底,一见面就是给我做饭、煮鸡蛋,在灶台边忙个不停,生怕我在外面吃不好,还是将我当儿时的一样对待。每次回去我都给姥姥买些吃的东西、给点钱,可姥姥总是推托,“你舅舅和姨姨们给我买的,什么都有,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留着用。”而如今我想再给您买些吃的、再想见你却天人永别了!
二00九年春季,姥姥身体突感不适,经多个医院深入的检查姥姥患了严重的疾病,在医生的精心医治下,姥姥的病情有所好转。舅舅们和姨姨们都尽心轮流照顾姥姥。但上天却那么不开眼,姥姥于二0一0年七月二十一日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姥姥走后,我就很少再走进姥姥生前姥姥走后,我就很少再走进姥姥生前居住的那座院子,那间窑洞了。怕那些闯进记忆的情感泛滥成灾,又怕触碰到感情的伤疤再次出现殷红。就在这几年的清明节和中元节,姥姥时常会莫名其妙地闯入我的梦里,清晰地显现出她躺在炕上病入膏肓的样子。。。。。。我想,也许是姥姥临终前记挂着我,没有见到我最后一面的缘由吧!抑或是远在天国的姥姥想她的外孙了吧!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原因,让我错过了与姥姥最后一次的想见和惜别。
一别九年,因我们当地风俗习惯,我也不能亲往墓地看望姥姥,觉得亏欠姥姥很多。今年是姥姥离世九周年的纪念日,母亲提前一个月就回老家,筹划着给姥姥过九周年日,我本来计划此次一定要回去为姥姥扫一次墓。但由于种种原因自己还是没能成行,只好在远方默默祈祷:希望姥姥在天国安好,再无病痛折磨。。。。。。泪水已模糊的眼光中,突现姥姥的音容笑貌,我那慈祥和蔼可亲的姥姥正朝着我微笑。
------写于姥姥九周年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