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知道,对清而言,有些故事不必说给每一个人听。
2,
初见他是应朋友之邀一次寻常饭局。
西安南路正是夏天,这个城市硕果仅存的梧桐街道,青砖铺就的地面年久失修,着高跟鞋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盛夏的阔叶梧桐是唯一的安慰,有意想要去踩那些由叶缝间逃离终被青砖地面捕获的光斑,像是行走在大河底部,随波荡漾。
朋友早到,一行四五人。清坐在落角的位置,高高瘦瘦,骨骼清晰,手里攥一张蓝色便签纸,折折叠叠。等餐间隙,朋友为我引荐在座众人,大约都是传媒业,到清,朋友一时语塞,便问他近况,他只答山里种地,众人不知所言,面面相觑,他也不多话,只冲我淡淡一问:
雨晴说你写作,我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虽落了俗套,仍觉得值得一写,不知道你有意无意。
不及我搭话,雨晴抢了先:有酒有菜,就差你的故事了,快讲。
清兀自笑了,摆手道:我只与这个作家讲。
旁人便起哄:莫不是看上人家了,梁小姐可要多留心眼,清这家伙外表斯文,骨子里野着呢。
清及众人都笑,唯我尴尬不已,只说:有机会愿闻其详。
雨晴又调侃:好一个愿闻其详,不如就今晚,你俩深入探讨探讨。
正说着,前菜便端上来,不知几时清手里的便签纸已折成了一只纸鹤,窗台正好一只装饰用空玻璃瓶,他将纸鹤放了进去,蓝色的翅膀直面太阳。
3,
约莫一周午后,我正躺长椅上小憩,连着几日赶稿,竟有些吃不消。将睡未睡时被陌生电话吵醒,心下自是不痛快,接电话也就没客气,直问:哪位。
电话那端顿了一下,才说到:
不好意思,梁小姐,我是清,上周我们见过,想是打扰你午休了,抱歉啊。
最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竟是那只蓝色纸鹤,玻璃瓶反衬着太阳的光,心下怨气全无,忙道:没有没有,我一直就没午睡的习惯,方才不知是先生,以为是催稿的编辑,实在对不起啊。
清道:
梁小姐还记得上次我提过的那个故事吗?如果梁小姐方便,我盼能见你一面。
当然,只是今天要赶一篇稿子,你看明后天可以吗?
那就麻烦梁小姐了,明天我来接你。
挂掉电话以后,睡意全无,遂想起给雨晴发去信息,想问问有关清的事。自少不了被雨晴调侃一番,但仍获得了一些信息。
清原也是传媒业出身,在圈内曾颇有名气,去年初突然卖了公司,只身进山,说是种地去了。我只奇怪,大学他本修的中文,进入传媒业亦靠文笔取胜,为何又要我帮忙写故事,带着疑虑,匆匆忙忙赶稿,语乱不堪。
4,
清来接我时天降暴雨,黑云压城,天色极暗,他撑一把黑色长柄伞,由门厅护我到车里,又才把雨伞收到后排座下。大雨湿了他白衬衫,他却不以为意,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倒显得从容不迫。
路上雨大车慢,一路慢行,我也不问他去哪里,只问:雨晴说你才华过人,远胜于我,为何不亲自写。
清转首望我,看不出表情,顿了一下缓缓道:
雨晴过誉了,我哪能比得了梁小姐。另外,我也不方便,故事里有我。之前我有想过自己写,犹犹豫豫给耽误了,时间过得这么快,我又怕自己忘记。梁小姐的文章我读过,温文尔雅,由你来写,再合适不过,只是我希望不提及真实名字。
此时雨下的更大了,隔着玻璃,掠过的,何止是窗外的世界。
5,
清现行工作室在城市南边,二十七层北,落地窗面朝锦江,大雨不停地下,蒙了视线,城市飘渺,逐渐衰弱。
屋内陈设简单,偌大的空间一张极简长条书桌,面对面各一张榆木靠椅,除去满墙书架整齐陈列的图书,留白处一副小小油画,再无其它。
清一面点着线香,一面招呼我在书桌背墙一方坐下,说道:
这里很少有客人来,来也是一个人,所以比较简单,也没多一把椅子,梁小姐喝茶还是水。
水。
说着清便出门去,端两杯水进来:梁小姐,我们从何说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