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跟祖祖辈辈的村里人一样,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敢拥有什么梦想。只盼望着老天爷风调雨顺,家里人口兴旺,农忙的时候不用请人,农闲时粮仓够一家人吃饱就行。十六岁的时候,我跟着同村的大表哥一起进城里打工。我在家里常常干农活,身体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强壮很多。在工地搬砖的时候,我一天总能比别人多搬个十几趟,多挣几十块钱。
一个月下来,我靠着自己的本事赚了三千多,我赶紧让大表哥带我去银行给家里汇了一千块。想想家里的父母姊妹都能因为我过上好日子,我干活儿的劲头更足了。到了夏天,烈日当头,酷暑难消。我还是得为了赚钱养家而疲于奔命。那天,七月十三,已经下午1点14,为了快点完成这批木材的搬运,我还没来得及吃午饭。突然,我听到嗤嗤的喷水声。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儿手里正拧开一个塑料瓶,瓶子里装着黑褐色的液体。瓶口的地方冒着黄褐色的细密的泡沫。她举起瓶子,一口饮下一小半,咕咚咕咚的流进喉咙,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我似乎也能感受到这个神奇水的魔力,清凉了起来。
突然,那个女孩子看着我这边尖叫。她们挥动着手,脸色慌张。可是我太饿太渴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们的信号。duang~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小床上,房间干净明亮,就是味道太刺鼻。我动了动身体,想起身到处走走。嘿嘿,农村人就是这样的,躺不住。后脑勺有些闷闷地痛,我扯起嘴角想要照照镜子看看头是怎么了。大表哥突然推门进来,问我:“你醒了?头还痛不痛?”我摇摇头,问他这是哪儿。他拉开窗边的小椅子坐下,然后说,“妈逼的,叫你不要那么拼。现在被砸到头还因为吓到了老总的女儿被开除了!”什么?!我赶紧走到他身边,问清楚。“嗨,还算这老总有良心,虽然开除了你,但还是给你出了几万块的医药费。算不错的了!”大表哥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橘子。几万块?我就睡了这么一会就是几万块?这医院是不是太会赚钱了?我拉拢表哥,问他有没有门路去开一家医院赚钱,我干了一年的活,也攒了这么万把块钱。“你傻的?!医院没有一两个亿开得起来?”大表哥一边吐橘核一边怒骂道。我听到一两个亿这么钱有些黯淡。
“1509号床,你有没有感觉精神好一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问我,“头还晕不晕?想不想吐?”我点点头说有点痛。他走到我床边,拿起一张小小的硬纸卡片,在上面龙飞凤舞了几个字后交给了身后的护士,说:“刚给你开了一点药,一共是两千一,家属去下面交一下钱。”什么?写几个字就要我交两千一?等大表哥缴费回来,我问大表哥当医生是不是很赚钱?他白了我一眼,“肯定啊。人家坐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吹吹空调,写写字,一个月也能挣一万多呢。”
我看着年轻的护士小姐,小心翼翼地给我手上扎针。护士服勾勒出她的好身段,我幻想着她在办公室里被刚刚那个中年老男人调戏的场景。妈逼!当医生可真好!可惜我就苦在没文化上面。我一边吊着水,一边和大表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到了下午,有一个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带着金属眼镜的男生住进了我的隔壁床。他总是手里捧着一本书,上面写着“中国现在语文三十年”,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我趁着大表哥走后,睡觉之前和他说上了话。
原来他也是一个高中没读完就被迫出去打工的苦命人,现在挣了点小钱以后想重新考大学读书。我想了想问他,我能不能去当医生?他坚定的眼神穿过他的眼镜片,“为什么不行?只要我们想,只要我们努力,我们就一定可以做到!”随后,他又教了我怎么找医护学校报名读书。然后,我俩立下十年之约,十年之后,我们一定要功成名就的再聚首。
我从医院出来后,在卫校报了名读书。班里的同学都是很聪明很爱玩的人,可我书读得不多,我得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跟上他们的课程。在卫校的三年里,我每天只睡六个小时,除了吃饭拉屎,其他时候都在努力读书。我们常常做实验。给兔子的耳朵打针,解剖牛蛙,缝合兔子胸腔……
毕业后,我回到老家的镇上里当一名护士。说是护士,因为这家老旧医院缺医生,所以我也要穿起白大褂给病人看病。我凭借着我在学校里的刻苦钻研,将书本上的知识全部运用在病患身上。我任劳任怨得付出,倒也治好了不少病人。这个镇上贫穷落后,因为我得热情努力,为我赢得了不少好名声。又是一个炎炎夏日,我坐在办公室里吹着风扇看书。一个老父背着一个小男孩儿冲进我的办公室,扑通跪下,“大夫啊,救救我的孩子。”我扶起老父,问清了前因后果,才知道是这孩子喝了可乐,突然休克过去了。我赶紧给孩子抠喉输液,孩子逐渐恢复了清醒。老父看着孩子已经恢复健康,再一次跪倒在我面前,叩谢我的救命之恩。我赶紧扶起他,又听他讲了一堆掏心窝子的话。
过了一个星期,这个老父又提着一篮子土鸡蛋和几只竹鸡来到我办公室。说什么也要我收下这些。我拗不过老父的热情,只好收下。正好那段日子,我在准备医师资格证的考试,吃点儿鸡蛋补补脑。终于到了考试当天,我只觉得自己的考得面目全非,可我居然通过了医师的考试。镇上没什么大事,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钻研我的理论知识。
又到了一年夏日,我躺在床上吹着风扇,想起了十七岁那年心心念念渴望喝一口的可乐。我猛然一拍大腿,为什么我不研究研究可乐呢?第二天,我买了一箱可乐回来做研究。分析它们的成分含量,分析它们对人体的好处和损害。
实验做了一个多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颓废地坐在房间地板上,看着桌上瓶瓶罐罐。突然有一只蟑螂爬进了其中一瓶可乐中,我看它在瓶中挣扎良久,无动于衷。生死由命,我不逆天而行。一阵屎意,我冲进厕所蹲了半个小时。等我再去检查可乐瓶中的蟑螂时,却发现它不见了。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可乐瓶也没有看见它。
他妈的!原来可乐酸性这么强,可以在半个小时里就把蟑螂给化掉了!
我欣喜若狂。赶紧写下我的研究发现。在今后的五年里,我又在潜心钻研我们日常爱吃的薯片、方便面的危害。原来薯片用打火机点燃会冒黑烟,滴黑油。方便面燃烧起来也会滴出黑油。他可怕了!我一定要告诉所有人不要吃这些可怕的食品。我写下一本十万字左右的食疗书,关于如何养生、垃圾食品的危害、吃绿豆、喝开水包治百病。
我开始在小镇、县城、大城市宣传我的养生书籍。甚至还有电台邀请我去介绍养生。我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来找我开养身馆。我终于实现了我开医院的梦想!越来越多的人找上我,买我的书、吃我的保健食品、药品。我的办公室里,还挂着合伙人送我的“悬壶济世”的匾额,金光灿灿。越来越多的人,喊我大师。张大师。
我甚至签了一个电视台的养身节目做常驻嘉宾。我一如既往地热情给所有有疑惑的病患看病,介绍食疗,保健,养生。我的名字也越来越成为一个标志,一个传说。
又到了一年最炎热的季节。我早起跑步去养生馆坐诊。却发现,门口被人拉起了白布黑字的条幅。“无良医生,还我命来!”“黑心庸医,天诛地灭!”我吓坏了,悄悄返回家里,给我的合伙人打电话。合伙人弄清事情原委后,悄悄卖掉了养生馆跑路了。这些人的条幅已经拉到了我家附近,我赶紧联系中介把房子卖掉,潜回乡下。
真是的,药物也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啊。因人而异这句话没听过吗?我一边提着行李一边往我成长的小山村里走。天气真热,真他妈想喝一瓶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