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写文章的人都体会过一种快乐
那就是当人潮渐散,夜凉静谧,所有人沉沉进入梦乡时,我们,彼时彼刻,却恰好有一滴甘露流入心田,浸润着,汇融着,最终奔腾进脑海,在月光如许的深夜,文思终如泉涌,时间仿佛隽刻,天光又转瞬即白。
当我们酣畅淋漓的从翻滚的思潮里出来时,这份快意,是多么可贵!
可贵之处在于,我们下一次便再也无法复制这样的时刻,下一次有下一次水流的方向和痕迹。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往往落笔成文后,再去回看这些方方正正的字句时,往往会心生出一个疑问:“啊,要我现在删掉重来,那是不可能再写出这样的句子,形成这么饱满的情感的!我怎么就那么顺畅的写出来了呢?”
这种疑问,每一个码农都有过,也能自问自答,换而言之就是:“我们的灵感,好似是上帝在打盹的片刻,突然搭下来的手,恰好抚摸了你的脸庞,让你感念福祉的到来,它一定要告诉些什么给你......
你更加知道的是,醒来后,上帝就会收手了,故此灵感来了,便要紧紧抓住;错失后,你再要寻回,一定是不可能的了,你只有耐心等待下一次它的到来,即便它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每一个文字工作者,都珍惜这种快乐的时刻。
但有时候,我们也是极其痛苦的。
某一天,在你饱读莎士比亚之后,你内心很澎湃,你觉得你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急需一个接纳它们的地方,来吞吐你的感受。你找到了,你依然选择在一个月光如许的夜晚,期待着你饱满的情绪喷涌而出;然而,你却只能怔怔的坐着,久久的凝视着,心有千千结,却下笔难为文;你开始删删减减,后来也不过寥寥数行,且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样子。
这样的痛苦,我们都有切肤感受。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趋乐避苦呢?灵感又会什么时候来呢?
我曾经这样说:
灵感不是灵光乍现,是经验累积于生活里,在某一刻迸发的产物,诚然写作有天赋的成份,但灵感是有基础的。
前几天我看《穆斯林的葬礼》,深有此感。
一个民族的历史写到极致也不过如此,霍达能写出这样深刻的文字,当然跟她的文学天赋,情感细腻有关;但是我更想说的是,一部作品的完成,是极其自我的。一定有人会说,文字流通于世,看的人心有所感自然就成了看的人的了,完全是宏大的嘛,怎么会自我呢。对的,这是一种从观者情感出发的解释,我非常认同,因为我亦希望我的文字具备这样的能力,给人以思,心有所感,我便心满意足了。但我说一部作品的“自我”,是指:一部极具生命力的作品,它的创作过程就像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它秉承了作者的基因。
正因为霍达有着深深的民族情分,有着对人性的至爱,她才能把一个灿烂的生命放在动荡的局势面前,再让她死亡!才能把一个嗜玉如命又懦弱顽强的父亲,雕刻的淋漓尽致!
在女主“新月”生命陨落的那一刻,她的父亲——韩子奇,抛洒的泪水,又何止是为痛失女儿的悲切!更多的,是他对于自己一生情感沉浮的全部淌泻!年少不懂啊!什么是爱情?没有爱情!生活的苦难、重振师傅玉器店的决心,还有刻在骨子里的对玉的炽爱,让我(韩子奇)镌刻了家庭的意义,但是,爱情?我真的要过了好久好久,才懂...
现在的我们,能“为自己而活”;过去的人,从不知何为自己,因为命运只给现实,没给灵魂。
这是一部生命史诗,这不枉为一部生命史诗!
她的灵感怎么来的?她的灵感正是她年年日日累积于生活的体验、感受,在每一个月光如许的夜晚,迸发成故事,变成了纸间跳跃的生命,跟着时代生生死死,陪着人物哭哭笑笑。
所以,哪有趋乐避苦,哪有什么灵感乍现,一切,不过是你积于行的结果而已;一切,不过是时间和行动带给你的成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