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意

                    (一)

      我记得，大约是二零一一年十二月初的一个清晨。我有一段时间没去五一市场世代珍汤粉馆吃米粉了，那种吃到嘴里的米粉细嚼之下有点发酵的米酸味道，常常勾引起我儿时的记忆，所以隔三差五的日子只要时间来的及，我总是要去光顾一下。

      五一市场斜对面路边上有一家简陋的汽车美容店，我想一边洗车一边去吃米粉。将车停好，我发现洗车店旁边的街面上新增加了一个米粉摊，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嫂站在热气腾腾的粉摊旁，没有一个顾客。我扫了一眼对面不远处的世代珍汤粉馆，粉馆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没有半个小时是等不到米粉的，我想着店里还有事等着去办，今天就在旁边粉摊将就一下算了。

      因为没有顾客，我就同这位大嫂聊了起来，她说她的墨鱼粉特别好吃，让我尝试一下。好吧，那我就试试。

        墨鱼粉确实好吃，在我家附近我吃过不少粉馆的墨鱼粉，味觉告诉我还没有哪家的墨鱼粉赶得上这位大嫂做的。她的墨鱼吃到嘴里感觉肉质要香脆一些，汤味浓，汤的色泽也较新鲜。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大嫂的摊位，摊位桌椅干净、整洁，为什么没生意呢? 我很疑惑的问大嫂。

    “我来这里才几天，”大嫂说，

    “天天都这样吗?”我又问，

      “天天都这样，天天亏，每天四五点钟起来，十点钟左右结束，卖不到几十碗。”    “你没有想办法改变一下，要么向过路的行人吆喝几下，要么做一个大一点的宣传广告牌，放在路边介绍一下。”

      “哎，我那还有钱哪，”大嫂叹起气来。

    “我原来也在五一市场做生意，生意还做的可以，后来合同到期，老板的亲戚要做，就将我赶了出来。”

      “ 为什么没有继续在做呢？”我接着问，

      “ 我转了一个门面，位置不好，生意很惨淡，放弃后，又转了一个门面，还是一样，两三年下来，把我原来赚的钱全部亏了进去。”

      “ 我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来摆这个粉摊，老头子下岗了，他原来在单位是个干部不好意思出来，在家里帮帮忙。”

      那是一个冬天来的较早的日子，我清楚的记得，伸手有一点冰冻的感觉，清晨的寒风刮在脸上，有点刺痛。这时，我才注意到大嫂的粉摊没有立遮挡风雨的棚子。大嫂站在刺骨的寒风中，望着过路行人，不时地用手擦擦眼角，估计应该是在伤心的流泪。

      我凝视着对面世代珍汤粉馆排队的人们，心里犹豫了一下，我拿出五百块钱，塞到大嫂的手里。

      “ 大嫂，拿这钱去立一个遮挡风雨的棚子，做个广告牌吧。”

        “ 不行，我都不认识你，我怎么拿你的钱呢?”

        “ 没事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你将棚子立好，我帮你去做宣传，叫我的朋友们来吃你做的墨鱼粉，钱在粉里扣，行吗?你做得墨鱼米粉真的好吃。”……

    第三天，我又来到了大嫂的粉摊前，大嫂在下粉，有两个年青人在跺着脚等待着大嫂下的米粉。粉摊的桌椅还是摆在寒风中，棚子没有立，广告牌也没有做。大嫂看到我，马上跑到我的面前，将五百元钱还给我。

      “ 大嫂，你为什么不立棚子呢？”我问道，

      “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但是我老头子他不同意，他说这个社会太复杂了，我们不敢……谢谢你了。”

      半个月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这位摆墨鱼粉摊的大嫂。只是每一次经过这个路口，我都会联想起站在凛冽寒风中的大嫂。

                              (二)

      昨天晚上，我坐在世代珍汤粉馆里。这是我第二次应我的好朋友王路邀请，到这家粉馆吃鱼。鱼是王路的朋友肖忠民在湘江河里钓的，九斤八两，不愧是衡阳市钓鱼协会中的高手。

      一桌非常丰盛的鱼宴，肖忠民老板非常客气地忙前忙后热情的招呼我们，但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次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酒过三巡后，我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原来，在此地经营了七年的世代珍汤粉馆租赁合同到期，房东老板要涨价。生意好老板要涨价，很正常，但是这个房东老板要将原来七千块钱一个月的房租涨到3万五一个月。一次涨价达百分之五百的幅度，我闻所未闻。究其原因，是这个房东老板这两个月站在世代珍汤粉馆门口作统计，你每一天卖了多少碗米粉，每一碗多少钱，成本多少，你能挣多少，他按照他的逻辑给你统计分析，得出你每月纯收入高达五六万，所以他收你三万五千元一个月，一点不过分。在他的理念中，没有他这个好位置的门面，你肯定赚不到钱……

      在社会上混了几十年，这个逻辑我也是闻所未闻，我感叹自己的才疏学浅。

    世代珍汤粉馆的何老板是王路的好朋友，今晚来吃饭的人只有我与粉馆何老板不是很熟，仅见过二次面。大家都在劝慰何老板夫妇把事情想开一点，找一个合适的途径与房东老板协商解决。

      “ 我们夫妇俩在这里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干了七年，好不容易的创造出一个知名品牌，他们(房东老板)只看到表面，很多开销，很多费用他们不知道。我转让费花了十多万，装修花了十多万，我一个月才赚四五万块钱，他们就要拿去一大半，这让我怎么做下去啊……”老板娘很伤心的对着我们说。

    “ 别说了，你回去休息吧。” 何老板安慰着老伴，转过身来对我们说，“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吃好睡好了，心里老是想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一桌丰盛的饭菜，大家都没有心思吃下去，我更是无语。

    “ 能不能找一下律师和法官，看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肖忠民问王路。

    “合同到期，房东收回房子无可非议，我们只能通过协商尽量减少损失。”

    “做的好好的，突然要长这么高的房租，肯定背后有人在搞鬼。”肖忠民气愤地骂起来。

    我和王路、肖忠民以及在坐的大多数朋友都有门面在发租，我们最担心的就是我们的租户做的不长久，从来没有想过乱涨价，有时租户出现什么问题，我们还尽量想方设法帮助解决。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搞鬼，那么，这个房东……

    回家的路上，我特地来到石鼓书院旁的湘江边迎着河风慢慢地散步，清爽湿凉的河风让我冷静下来，我梳理了一下烦乱的思绪，产生了一种想会会这个房东的想法。我不相信，相处七年的房东与粉馆老板他们没有建立起一点点感情。相识是缘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七年？房东也已年过半百，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难道没有认识到感情比钱来的更重要。应该不会? 两位老板都在利益上较真，有没有细想到较真的后果是两败俱伤。人在冲动的时候容易得出不理智的结论。

      今年衡阳的冬季多雨，寒冷的北风加上冰冷的雨水容易使人感冒发烧，我希望房东和粉馆老板双方的都能冷静一下情绪，冲动是魔鬼，珍惜缘分互利互惠做人做事留有余地才是我们生意人的根本……

    2016年12月3日 宁资虎 草于华源建材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