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雨了,大喜。
马上就入夏了,往后都是烈日骄阳,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再有如此贴心熨肺的雨呢。想到这我竟有点激动,不知该怎么度过才不辜负了老天爷的这番美意
“春雨贵如油”,突然闯入脑子的应景句,是小学课本里的一句话,我记得课文是写作者躲雨的一番情景。
这句话勾起我很多对下雨的回忆,略记一二吧
上幼儿园的时候,很羡慕别人有雨鞋。一天妈妈带我去商店买了一双,小高筒,黑色的。平生第一次拥有这种带筒的鞋子,把我喜欢得不行,就盼着明天下雨,哪怕毛毛雨也好,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穿这双靴子了。
想了一夜,都没睡踏实,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起床一看,真下雨了,是那种地都没打湿的牛毛细雨。才不管,能穿新鞋子就行,知我者,天也!
初二的时候,6月份的一个午后,刚下完一场大雨,我去上学。那时正是西瓜大卖的季节,道路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西瓜摊。
我穿着那时代流行的泡沫凉鞋。这种鞋子晴天没问题,碰到有水的地方就跟滑板似的。
那天我刚一脚踏进自治州,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啪地摔了个底朝天,这一摔好像把魂都摔出去了。
觉得应该是踩到了西瓜皮。但又不敢确定,因为满地都是西瓜皮。不知踩中了哪一块,也有可能是鞋子的问题。
我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继续往前走。没走出两步,又摔了一跤。
这下衣服全湿了,连鞋子都摔到一边去了,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难为情了。我就想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觉得一起来又会摔跤。
后来是怎么起来,把鞋子捡回来,怎么走去学校,完全是无意识的。
我那天算是体会什么叫连滚带爬,什么叫灵魂出窍了。神不居位,身体不受管束,频频翻车。脑子木木呆呆,它能让你短暂地抽离现实,忘记烦恼,甚至忘记走路。
以前一到下雨,就会有家长来学校送雨伞。
有一次我们正在上课,老师板书,我认真地做笔记。一抬头,居然见我爸站在我面前,好像从天而降,他递给我一把伞,就走了。
整个过程,除了我知道他来过,没有其他人察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教室,又准确地走到我的座位,还成功躲过所有人的视线,真是匪夷所思,只能说是神操作了。
还有一次下雨,我妈来给我送伞,等她走到学校,雨都停了,大放晴天。我可惜她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时不她与,比我爸那个神出鬼没的境界差远了。
年轻时曾经有一次,一个闷热的夏天的午后,正在家里百无聊赖。突然下起了大雨,我高兴极了,不带雨具,立马骑上自行车冲出去。
路上没有人,都去屋檐下躲雨了,只有我一个疯子纵情恣意地在雨里狂奔。好爽啊,当我落汤鸡一样回来,刚才的烦闷抑郁一扫而空。这场雨来得及时,是大自然给我的一场洗礼。
我跟下雨是天生的缘分啊,我的生日就是《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雨来。
一篇课文一部电影
昨天在文学私秘的文章里看到一部老电影《耕云播雨》,似曾相识。一看介绍,电影改编自李准的小说,我顿时断定,这个电影就是我的一篇小学课文。
果不其然,这部电影《耕云播雨》拍摄于1960年,李准的小说《耕云记》也是完成于1960年,连名字都几乎一样。我们的小学课文《避雨》,正是节选自《耕云记》
我为这个发现感到兴奋,好像为一个孤儿找到他失散多年的兄弟。电影作为一个声光影像的艺术,演绎我童年读过的课文,这让一个有深深怀旧情结的人感念不已。可惜到网上看这部电影,说找不到片源,希望以后还有运气能看到吧。
请大家读一下这篇课文,是不是浓浓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
避雨
今年春天,我到玉山人民公社去,走在路上,雨淅淅拉拉地下起来。“春雨贵如油”。青青的麦苗有一筷子高了,正赶上拔节。麦苗痛快地喝着雨水,似乎可以看出它们又悄悄地抽出了两片嫩绿的叶子。
大路旁有个小草棚,人们都挤在下边避雨。大伙说着笑着,谈论着这场好雨。有人甩着伞上的雨水,有人脱下衣服迎风晾着。这个小草棚顿时变得又拥挤,又热闹。
雨正下得紧,从大路上跑来一个姑娘,十八九岁,高高的身材。衣服被淋湿了,贴在身上,不时倘着水珠。一双很俊的眼睛,露出纯洁坚定的表情。她没有拧衣服上的雨水,也没有跺脚上的泥,只用手轻轻掠了一下额角几丝淋湿了的头发。她在草棚边上找了一块刚能避雨的地方,就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天上亮出了几块黄色的云,雨停了。大伙急着赶路,像放开闸门的水一样,一下子都涌到了路上。只有这个姑娘没有动。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喊道:“同志们,还有 雨!”大伙只顾挽着裤脚往前跑,听见的人不多。果然没跑二百步远,一阵急雨,像筛豆子一样又哗哗地下起来。
大伙都嘻嘻哈哈地笑着跑回来,又挤在小草棚下面,因为位置还没站好,草棚下面显得更挤了。那个姑娘又悄悄地向外让了让,仍然站在最边上。她没再作声,可是大家已经注意她了,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和她谈起话来。 “姑娘,刚才你怎么没有走?”
“我看到天上有两块黄云,那是下阵雨的‘积雨云’。”
“春天雨就是多!”
“这里春天雨不多。”姑娘不同意地说,“去年四月一号到十二号就没下雨。十三号,也就是今天,只下了四指雨。”
“去年四月十四号呢?”一个青年故意问道。
“晴转多云。”
“十五号呢?”
“阴,下午有六级西南风!”
“十六号呢?”那个青年好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晴。一直到六月七号才下了十毫米雨。”
姑娘记得那么清楚,答得那么流利。一年前的事情好像在她嘴边放着一样。多么有心计的姑娘呀!大家惊讶起来,问她的人就更多了。
有人问:“姑娘,你是个气象员吧?”
“嗯,”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公社气象站的气象员。”
节选自中国 近现代著名作家李准(1928.7.4—2000.2.2)的短篇小说《耕云记》(1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