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变·指间错》 书评:旧时山海入梦来

山海变封面

《山海变》第一卷命名为《指间错》。最早看到这个词,是在豪麻与甲卓航一行与赤研定盟之后,准备离开南渚之际。

繁华百年的南渚,歌舞升平,正值初夏烂漫好辰光,相思节令,有情的少男少女,采薇相赠,对歌传情。但来自吴宁边的这些人,却被笼罩在一片阴暗的愁云之中。扬觉动鬻女为盟,扬归梦在道逸舟护卫之下逃跑,豪麻与扬一依生生相错,吴宁边与澜青之间局势危殆,木莲虎视眈眈,一片鸿毛似乎都可触发千顷弱水。此时还能内心毫无挂碍,扬眉一笑,信手用刺刀挑破青橘,横笛吹出《指间错》这一曲的人,恐怕也只有甲卓航了吧。

《指间错》有太多东西可以挖掘了。它本身就是个悲凉的故事。这故事说啊,木莲朝开国皇帝朝承露的第二任妻子牙香公主(好长的名头-_-||),曾是霰雪原的名将,她遇到朝承露之后,芳心暗许,毅然抛弃了自己的丈夫,以铁旅精骑助朝承露登上木莲大统。可谁知相守易成仇,牙香公主后来被朝承露所杀,一生热望,终究冷寂,离火原上,唯有青草年年空绿。

后来,乐师东白承便将牙香公主与朝承露的故事谱写成了一曲《指间错》。

这个故事让我想到沧月镜系列里的白薇皇后与星尊帝,彼此相爱,却终误此生,也让我对八荒神州真正产生了一种亟欲了解的心情。

八荒,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风云际会,山海巨变。沉睡的神祇被唤醒,圈龙坊中的灵师拨动着星盘,群雄并起,战火重燃,天下纷争,鹿死谁手。邻家少年拔剑而起,为酬心中一怒;灵师以血为媒,悍然惊动上古神灵;身着甲胄的将士英武挺拔,眉眼峥嵘,守护着心底的信念。当然,与他们携手而行的,必定是那世间最好的女子,或温婉如莹莹青瓷,或张扬如烈烈红莲,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都成了血与火纷飞中的纯白蝴蝶,振翅而飞,兹此幻灭。

最后啊,当然还有我们这些听故事的人,有辛辣的鸿蒙酒,有如血的朱鲸醉,多少人迷失在梦里,从此一去不回。

一直心心念念周半尺所说:“良弓开满,固然利箭逐月追星,但弓弦太紧,一样容易弦断弓折。酒这东西嘛,有时为旁人喝,有时为自己喝,有时为生喝,有时却是为了死喝。想你以后喝酒是少不了的。”

情深不寿,刚极易折。有时一醉不醒,不用看清,却也是无上之幸。可又有几人懂得呢?

我深信,能借人物之口说出这番话的作者,心中必定有丘壑,有山海,有长风浩荡掠过天穹,也有桑田一碧万顷。

所以,他笔下的世界也如此令人神往,令人心有戚戚。

当作者以笔为椽,以心血为地基,一砖一瓦搭建出他心中的那个世界时,这件事本身就具有了一种“创世”的庄重跟仪式感,很让人感动,也让人热血沸腾,更何况这个故事是如此引人入胜。

《指间错》就是让我更想深入了解那个世界的突破口。除此之外,它本身乐音的层次似乎也囊括了第一卷的故事。

它既有两情相悦的温柔缱绻,又有铁马冰河的壮怀激烈。有誓死追随的忠贞,也有手起刀落的背叛。它是一支曲子,却也是两个人的一生。不,不止两个人,是无数人,也是那个戎马时代的“一生”。

江亭夜雨淅淅沥沥,下过数十载,却终究不能把柳叶吹成一弧晚晴。西风独自长恨,蠹了流年,锈了宝剑,蚀化了最初的光鲜亮丽,令胸腔里的深情千疮百孔。让人只能叹一声啊,最是人间留不住。

所以,《山海变》第一卷,也是如此吧,有美人遗恨,也有英雄断腕。是那个宏大时代的侧影、切片、吉光片羽,最后凋零成灰烬……终究指间错。

看的时候,惊叹于作者刻画人物的能力,笔笔如刀。卜宁熙的市侩,扬归梦的刁蛮,豪麻的冷峻,扬觉动的决绝,还有甲卓航的放荡不羁等等,全都跃然纸上,入木三分。而且细读下去,你又会发现人物表面之下的另一层风貌,比如卜宁熙市侩中的担当,扬归梦刁蛮中的果敢,豪麻冷峻中的柔情,扬觉动决绝中的无奈,甲卓航放荡中的忧思……如此丰满而有层次,似乎与人物相交已久,闭眼便可见其人音容笑貌。

再者,作者用的是每章节分人物视角叙述,多线并行,又交织成一股主线,也就是俗话说的POV,万年神坑《冰与火之歌》用的也是这个手法。这种写法看似简单,写起来也不烦累,简单来讲,就是把每个人物弄出来,让他带着你去看故事就行,但其实内里蕴含乾坤。

因为是多个人物共同推进故事叙述,作者既要让他们各自的视角表现出独有的脾性,又要合理地设置情节,不能累赘堆砌,也不能太跳跃简省,要把每个人物所见所感有机组合成一个流畅完整的故事,同时让他们拥有自己的情节线,自己的小天地。在我看来,这是极难极难的。玩不好就是一盘散沙哦。

但《山海变》在POV这方面做得非常棒,流畅不拖沓,画面感代入感都太强,寥寥数语便使人身临其境。每一章节内容长度适中,人物视角不会让人产生“怎么还没说完”的感觉,而且也让人好奇下一章节讲故事的人是谁。

在这样流畅的视角转换中,不知不觉,第一卷就看完了。

最爱的情节是《阳宪》这章,扬觉动一行来到唐笑语那个小酒家,几人夜谈,举重若轻,天下大势轻描淡写,不动声色间暗潮汹涌,变乱陡生。野熊这支部队太不简单,吴亭更是真人不露相。啧啧,写得太经典,膜拜之。而且,也是从这一章开始,故事高潮迭起,卫曜,唐笑语,鹧鸪谷,海兽之血,悉数登场,一层层抽丝剥茧,让人心绪激荡!

最喜欢的人物是豪麻,扬归梦还有唐笑语。想要个豪麻这样酷酷的男朋友,“一个严肃的男人”,嗯,我喜欢禁欲系啊啊啊啊(大雾)。而扬归梦,她只问本心,在南渚说出那句“我呀,我叫扬归梦”,然后笑尽一刀,杀人闹市,真的真的太酷了,炒鸡喜欢!至于唐笑语,我觉得她好可怜,像个自卑的小女孩儿,心悦君兮君不知,低到尘埃。可她偏偏又是个了不得的采珠人,这种反差让我觉得她非常有戏~希望她能跟豪麻在一起(献出自己的爱人我好伟大)!

第一卷戛然而止,太多悬念引人遐思。卜宁熙的金主是谁,供养白安的幕后推手又是谁,扬归梦何去何从,豪麻跟扬一依会怎样,海兽之血将怎样影响八荒局势?……

作为一个在坑底仰望作者填坑的人,只希望快点出第二部谢谢(磕头)!

依托于《山海经》、上古神话以及历史架构出来的八荒世界,终究是亲切的,是属于东方的奇幻大作,是老人口中那句永远不变的“很久很久以前”。让人恍惚觉得这山海是旧相识,这些故事也曾根植于骨血,在梦中昭然,就等八月槎这个说书人,风尘仆仆,跋涉千年,将那梦中山海一肌一容,一饭一蔬,一草一木,一石一水地描画出来,然后把那天地长卷展开给我们看。

看那青绿颜色变飞尘,浮云改换成苍狗。

看那坊中少年舒鳞羽,一剑光寒十四州。

看那寒门至武,今朝得志,峨冠博带,粪土当年万户侯。

看那美人如花啊,隔云端,不堪折,数芳菲,明日休。

再看那爱恨无边,忽匆匆,不能留。指间错,无人收。一曲离殇,都付囊中酒。

不问天地逆旅,时光倥偬,谁弄翻云覆雨手。也不问苍生何辜,万物刍狗,造化冥冥可无尤?

只问前程已尽君何去,山形依旧枕寒流。野火入陵,千载空悠悠。

我还有断剑无冢,饮君热血满觥筹。我还有褴褛残躯,一并拿走,换君大好河山又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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