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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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简书App


“快看!快看!二丑被拉回来了……”

村里人奔走相告。

刚刚回到家的我一听,急忙从家里往大门外飞奔。等我跑出去的时候,只见三个人拉着一个地板车(当时农村里拉货物的车子),车上的被子下鼓鼓地蒙着一个人,仅露出两条失去血色的惨白的腿……

1、

那年夏天,一个热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午后。去赶集的大叔大婶们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二丑杀了李猫,然后提着刀在大街上狂奔。据说还想再去杀另一人的时候,被警察当场捉住。

一时间,我们村子里像炸了锅,人人听得心惊胆颤。

二丑姓刘,住在刘村,和我们村同属一个大队,是彼此相连在一起的村子。

据说,二丑杀人的原因是李猫给他戴了绿帽子。而李猫正是前不久刚刚帮他解围的大“恩人”。

从叔叔婶婶们口口相传里,懵懂的我似乎明白了事情的一些原委。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二丑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长大。好不容易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家人种几亩薄田,小日子虽不富裕,但还算和和美美。

二丑也特别珍惜这份来自家庭的温暖,对老婆也很好。

然而,这看似终于苦尽甘来的一切,却被邻居刘孬家该订亲的儿子给打破了。

据说刘孬的儿子已经到了订亲的年龄,有媒人上门提亲。女方先是相了家,然而过了几天,却没了消息。刘孬心里便有些诧异,就去问媒人怎么回事。

媒人对刘孬说,女方父母打听了你们的邻居,你们村有邻居说你们家人怎么怎么滴,总之说了很多坏话……所以,女方就不同意再与你们订亲了。

刘孬听了这话之后回到家里是越想越来气,就开始猜东猜西,搜肠刮肚寻思是谁这么缺德坏了他儿子的好事。

破坏别人的订婚在当时的农村是一件极其恼人的事情。只有声名狼藉的家庭,孩子订婚才会被人扒豁子(从中破坏),那可是结大仇的事情。

猜测当然未必就是准确的。但是,当时的农村流行一种说法,叫“猜屈骂不屈”。刘孬就想,骂人总是骂不亏吧!何况,骂人又不犯法(那时法制不严,农村打架骂架现象很严重)。

于是,满腹辛酸、一脸晦气的刘孬和他老婆一家人,就每天坐在自家门前的土堆上,破口大骂坏了他们家好事的人……

一天,两天,三天……

很多天过去了,和刘孬家距离最近,关系又本来就不好的二丑坐不住了。他觉得刘孬是在怀疑自己,所以才天天针对他骂大街……

终于,忍无可忍的他与刘孬家狠狠地打了一架,但终因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惨败而归。

一个说,你如果没做亏心事,干嘛怕鬼敲门!

一个说,你就是猜测我,故意骂我……

就这样两家杠上了。

渐渐的,村里人都知道了他们两家的恩怨是非。后来,村里好事的热心人李猫就主动找上门来,说要从中间调停一下。

被骂的走投无路,又打不过刘孬的二丑就听从了李猫的建议,给刘孬家跪门磕头赔礼道歉,刘孬一家这才善罢甘休。

至于那个扒豁子,坏人好事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二丑,没有人知道……

2、

这档子事总算了了,二丑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着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料,他吃惊地发现,在李猫这段时间进出他家的过程中,竟然和自己的老婆搞在了一起……

这下刚刚跳出苦海的二丑,一下又掉进了冰窟里……

在二丑的逼问下,老婆说是李猫逼她的,说是自己若不从就不帮他们家解决事情。

再三考虑之后,二丑想着反正事也了了,以后不让李猫再到家里来,就忍了这口恶气,索性与李猫断绝了往来。谁知色欲熏心的李猫还以为二丑不知道实情,步步紧逼,三天两头往二丑家里跑……

终于,在那个夏日闷热的午后。得知自己不在家时李猫又来光顾,压在二丑心底的最后一根稻草崩溃了……

失去理智的二丑顶着毒辣辣的大太阳,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找到正在做牲口经纪的李猫,当街就给捅了几刀,直到看到李猫倒在地上他才罢手,提刀而去……

二丑被警察捉住了之后,案情很快水落石出。

秋天的时候,二丑被宣布了要判死刑。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有的说李猫该死,有的说二丑可怜。

那天恰逢周末,我特意穿了妈妈刚给做的花布衫,一大早跟着小伙伴,跑了六七里路,去了乡里的行刑场。

行刑场就在乡里医院前面那片空地上,我们到那里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我想起妈妈说过的话,要离人群远一点。为了防止被大人们挤住踩坏了,我和小伙伴们找到一个附近的小土堆,爬了上去。

我们站在小土堆上看到旁边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远远地看到,刑场中间有一辆军用卡车,上面站着一排被五花大绑的犯人,每个人背后都插了一个牌子,身后还有一个荷枪实弹的法警押着。

犯人里有男有女,年轻的不过十几岁,年老的也有六七十岁。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只有23岁的女孩,是个会计。宣判时说她因为拿钱给男朋友投资做生意,贪污了公款,被判刑十五年,引得人群一片唏嘘。

每当一个人被宣判,人群里就引起一片嘘声和哄闹。站在小土堆上的我们也被挤的晃来晃去……

我心里怕的要命,天气不冷,人却一直在哆嗦:一是唯恐被拥挤的人群挤倒在地上给踩了;二是第一次看枪毙人的现场,有些害怕。

二丑是最后一个被宣判的,并且宣判之后立即执行。我远远地听到了一声很闷的枪响,随即人群像潮水一般向前拥去,据说他们都是想看看二丑被枪毙的情景。

我可不敢看死了的人,等人群一腾出空隙,我就和小伙伴拉起手往家的方向狂奔。因为听大人们说二丑死后还要被拉回家,我们可不想和他一块回家。

几乎一路没停,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回到了村里,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想起便久久不能平息……

让我感到震撼的不仅仅是那场景,更有那场悲剧里一个个未老赴死的人……


原创小说,故事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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