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起点】
带着满腔热血一身斗志来到北京打算重头来过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镶着黄色的金边,明媚的阳光洒在中央音乐学院几个红色大字上闪闪发亮,气派的北京尊府地下一个个金色的琴房中传来美妙的琴声,我顺着旋转楼梯而下仔细端详这片新鲜的小世界,一切恍如隔日。
“这是你的班主任,韩老师。”
我顺着声音扭头,一个穿着红色背心裙的年轻女孩映入眼帘,棕黄色的头发为她增添了几分时尚与可爱。可能看我长得不像什么乖孩子,她收起了刚刚灿烂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给我讲校规。罢了,我心想,我只想上大学,这种地方呆一天是一天吧。
7月1日,视唱D班开班第一天,我抱着书站在金色走廊上偷偷打量面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漂亮女孩,远处一个扎小辫的男生(后来才知道他叫周正居)拿着一盒葡萄向我们跑来“有没有人要吃...尴尬..都不认识.."我被他逗笑,要是能和他做朋友就好了。上课了,我一如既往坐在第一排听课,老师的眼睛又大又亮仿佛一汪清泉,她的笑容甜甜的,魔力般吸引着我。我望着她,暗想我一定要做她最优秀的学生。
"咱俩同桌就是C班最无敌的光彩夺目组合。"新同桌一脸痞气地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对我竖起大拇指,"这以后就是咱们的专属手势了!"他张扬又活跃的性格逗得全班哈哈大笑,我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一个平常的午后,那个男孩一来就吸引了我的目光,他穿着puma的花短袖,脚踩一双粉vans走进42教室。他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使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倍显清澈,高挺的鼻梁将双眼衬得格外狭长,他慵懒地上扬起嘴角,露出明媚的宛如阳光般的微笑。我拉着朋友瞄了几眼便小猫似的落荒而逃,生怕被他发现我在偷看他。(ps: 几天后我才鼓起勇气找他要微信,我发誓我真的是第一次主动要男生的微信!!!你们能猜到他是谁吧嘻嘻)
"周思宇你是第一名啊,C班大佬啊!"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跑到我面前告诉我听音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声乐也得了A,你真厉害。" 我莞尔一笑,抱着书走进了琴房,就算我不用怎么努力,就算我没怎么学过视唱听音,我也相信自己的与生俱来的固定音高,天生的音乐天赋。
7月25日,我在孤单的北京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化着精致的妆容,挽起头发戴上耳环,扬起头来宛如一只高贵的天鹅。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个同学祝福的话语,"生日快乐。"简单的四个字在耳边回响着一遍又一遍,在我心中微微泛起涟漪。我生日在暑假,我第一次亲耳听到这么多同学朋友的对我祝福。我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交到了这么多朋友。
"快上车!我们要出发啦!"迎着火热的骄阳,一碧如洗的蓝天下,大巴车欢快地在公路上飞驰而过。十渡景区里,镶嵌在天边的山峦连绵起伏,远处云雾缭绕其中,清澈的泉水从山涧喷涌而出,沿着山谷潺潺而下。我站在山顶,一切青山绿水尽收眼底,宛如仙境。 "啊王鹏薛皓元居然用水枪喷我,范学坤崔涵快反击!""抢谢羽航的水瓢!""快喷僵尸鹏!""吴思哲掉水里啦哈哈哈"一个个竹筏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丝毫不顾岸上重复播放禁止嬉水的大喇叭。崔涵挥起船桨对着我当头就是一棒,头上肿起的大包那钻心的痛,至今还令我记忆犹新。湿漉漉的我们穿着十块钱的拖鞋和蜡笔小新大裤衩吃着新鲜烧烤,手挽手在阳光下拍大合照,背后是湛蓝的天空,飞泻的瀑布,远处起伏的山峦传来阵阵莺歌燕舞的鸟鸣声。
记得那时候我总是坐在自习室最后一排和李宇东抢座位,42教室里人满为患的音乐欣赏课老周总是不让我和范学坤坐一起说话,王柯森总被大家称作番茄先生,魏湘林把拉二胡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谢羽航崔燕还没来时李林子总要接八九个钢伴,女生总偷偷讨论王鹏薛皓元武浩文到底谁更帅,我们803寝室总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朋友圈掀起的一次次有趣的骂战。记得那时候大家每天都在为拿回手机想各种办法,周日领手机时总要装出兴奋的模样,月考时贴出来的ABCD等级总会让人十分在意,印象中总是分不清楼上漂亮的女老师姓李还是乔,裴老师的桌边总是围满了学生,老赵总是严厉地板着脸,韩韩看我调皮捣蛋还会和家长告状,老周总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曾曾却是在温柔的笑嘻嘻。
记得那时候周末的学校空无一人,央音的大字牌还没被拆掉,初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了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那时的我还沉浸在如炎炎夏日一般的心浮气躁中,朋友圈的亲朋好友每天发着不同地方的旅游定位,我也不甘示弱地每周末去各大商场电影院逍遥自在;那时的琴房还不用抢,那时的手机还是要按时交,那时初来乍到的我在琴房坐不住一个小时,也没有几个深交一起同行。
【披荆斩棘】
9月份开学季,我也开始紧张起来,封锁了空间微博朋友圈,屏蔽了郑州的亲朋好友,换掉了手机号码。这个做法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我在上一篇文章《十八岁再为梦想拼一次》里提过,我要消失在郑州同学朋友的视线里一年,等明年暑假再光荣的拿着中央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凯旋归来。
为了梦想的学校,我开始认真学习音乐教育,和搭档吴颖默契地配合着每一节音教课;我开始学着早上早到20分钟开声唱歌或背英语单词,晚上晚走半个小时写文综卷子和数学题;我开始学着在排完第一个琴点的40分钟后把琴卡放盒子里排第二个琴点,这样我就可以不受打扰地练一下午琴;我开始中午节省时间在13内小琴房迅速午休;为了唱歌有底气,一直保持身材的我开始放开胃口大吃并吃激素类的药增肥......但我也渐渐发觉,在我努力的同时,日子开始变得不那么一帆风顺,我的瓶颈期悄然而至。
“你最近怎么了?突然就听不出来了?”视唱课上,郑老师用疑问的口吻略带嗔怪地看着我,“以前你可都是全对的啊!”我尴尬的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五线谱本,十个三和弦能错四五个,一个个红色的圆圈像在嘲笑我。我开始怀疑我所谓的固定音高和音乐天赋,跑到琴房崩溃大哭,视唱课也从我最喜欢的课变成了我最害怕的,每节课前我总会期待着自己能回到以前一样,但却总不尽人意,下课我也只能是灰落落的离开。
枯黄的树叶随着萧萧的寒风,纷纷投身于大地母亲的怀抱。我看着镜子,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时间紧迫,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听说周思宇也是复读的,去年哪都没考上哈哈哈!”我听着柜子后的窃窃私语忍不住握紧拳头,真想上去把她的嘴撕掉。明明不是那样的。 “同桌,我一个复读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差啊?”我装作不经意地对同桌范学坤提到这件事,没想到天天不正经的他居然认真起来。“你的努力和优秀大家都能看到,”他转过头看着我,“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只是为了想变得更好才选择重来的。”我望着他,红了眼眶。
安静的走廊上,同桌一脸冷漠的从我身边走过,我也假装无视他,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是什么让我们变成了今天这副陌生的模样?我总问自己,可我明明知道原因。爱拉帮结派成群结队的他和习惯独处不想受人干扰的我,相处久了总会出现问题的吧!终于有一天,我对着他发泄出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滚吧!”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我果断地把他拉进了黑名单,他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再搭理我。现在好了,我把他也狠狠地推开了。看着他和其他女生玩的好不快乐,我转身走进了琴房。
成绩的退步,状态的错乱,友情的破碎,实在是没有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更让我在意的是那个阳光的、干净的、我喜欢的少年,在一片金黄的秋景中对大家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我知道他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再坚持一下,美好的日子就要来了。”我在微信上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如果我不坐你旁边上课,我就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出来啦!”视唱课前那个可爱的女孩李之仪对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自从和范学坤绝交以后,她成了我的新同桌。“我真羡慕你的学习状态,我会和你一样努力的!”她的鼓励为我灰暗的世界增添了一抹阳光,她的笑容每次都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晚上10点,我的手机屏幕依旧亮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又是谢羽航和李斯特这两个小鬼在我们三个人的群里闹腾了。“两个铲shi官和shi,这个群名称怎么样哈哈哈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熟起来的。印象中的不会拒绝别人的老好人谢羽航刚来不久就成了学校的钢伴担当,对别人总是礼貌又友善,在我面前却调皮捣蛋没个正型。自从当了我的音教搭档和“好闺蜜”,他就更爱闹腾了。但我也慢慢发现他也会正经地教我弹琴听我唱歌,从家回来总会细心的给我们带巧克力,对待心仪的女孩子也总是一副可爱又认真的模样。比我小四岁李斯特明明还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弟弟,却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反过来照顾我,虽然在学校他的毒舌经常把我惹恼,但关键时刻他总会让我感受到被人关心着的温暖。他们都是我在最难过的日子里,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班主任韩韩看到了我的改变与努力,不仅每次都在班会上对我大肆表扬,还把难得的奖学金名额给了我。我向她倾诉所有难过的心事,父母的压力,成绩的落后,朋友的离去,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她相信我,我一定没问题的。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着她,感觉自己正在向梦想一步步靠近。
记得那时候迟到要和别人串通好从旁边的消防通道偷偷进来,不然就会被老周老赵抓住做俯卧撑深蹲,在走廊上要对一个个迎面而来的同学点头微笑说hello,练琴时总有人因为乱丢东西把琴房的门开个遍,在琴房吃饭总会被大娘凶一顿,午休时沙发上总是躺了一片,柜子后面总有人在偷偷玩手机,琴房的摄像头总是被偷偷掰弯,几个捣蛋鬼在前台拍下来监控里男生上舞蹈课的情景,学音教的忙的不亦乐乎,羡慕着声表的悠然自得。
记得那时候和范学坤还在固执地形同陌路,和杨帆总在暗暗抢28号琴房,记不住视唱作业的王鹏总给我打语音电话问,蒋世鹏陈鸣鹏见我总是大喊“zhoúsíyù 缺(qúe)两(lìang)关(gúan)子”(范学坤教的山东方言 形容人傻),刘浩天把我当成大哥,梁钦杰远远见到我就开始喊吃屁,景枫琪称我为钢丝球小姐,悦印弟弟日常夸我“思宇周你今天真好看”,王昕瑶噘着嘴喊我臭思儿,李之仪又在小狗屁小狗屁的叫我,许以诺说她每天早上来学校总是第一个看见我,我的默契搭档吴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便转身离开了学校。
【在路上】
倒数20天。我在本子上这样写道。
2019年的大年三十,我仍然留在北京。但这次不是我在孤军奋战,而是在和身边的许多朋友并肩作战。走进气派的百盛大楼,热闹的大厅里洋溢着欢乐的情绪,面前是一桌桌丰盛的饭菜佳肴。乔校长举杯祝福:“愿辛苦的你们今年都能实现梦想”。42教室里的投影仪正直播着最令人期待的春晚,桌子上摆满了零食水果,人们坐在这里发出阵阵欢乐的笑声。
“仪仪,能和你一起过年真是太好了,真不想和你分开”我对着身边崔欣仪小声地噘嘴嘟囔着。“没关系啊!以后我们一定会在中央院见面的!”她坦然一笑,嘴角上扬起美丽的弧度,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宛如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又如皎洁的明月。
铅灰色的天空下,雪花如轻盈的蝴蝶翩翩起舞,又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大地一片银白。地上胖胖的雪人,疑惑地睁着他的小眼睛盯着树梢上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的冰花,好一个银光素裹的世界!
“下半年如果我还在这上课,希望可以骄傲地给下一届介绍你!”最后一节乐理课后老付笑眯眯地给我发来微信,想起我们上课时轻松愉快的样子,我眼睛湿润起来。
“我相信你们都会成为最好的自己 C班是最棒的!” 最后一节视唱课上,郑老师露出幸福又慈爱的笑容,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不舍与对我们的期望。
“放轻松!我的娃们,你们可以的!” 2月17日,音教老师在群里为我们加油打气。
2月18日,中央音乐学院本科招生考试第一天。“加油啊!NO.1周思宇!”“考不上别来见我!”“你一定可以的!”“北京见!”我在一片美好祝福声中缓缓而过,韩韩陪我走到考场门口:“保持心态正常发挥,没问题的。”她冲我挥了挥手,渐行渐远。
2月22日,中央院复试结束,我快步回到学校。面对着妈妈一脸期待的微笑,我疯了似地冲进35教室:“老师呢?老师呢!” 沙发上的范学坤一脸淡定:“我没见啊。” “我尽力了我尽力了!”我不停的重复着,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身体抖得厉害,泪水把眼前染的一片模糊,攥在手里的准考证早已被汗水打湿,我复试面试的其中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导致评委重复问了三遍。“我不能考不上!我不能失败!”我不顾老师同学的劝阻,跑到马路上声嘶力竭地喊着,旁若无人地发泄着我这两年的所有压力和委屈,我手臂上青筋暴起,一拳捶在树上,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殊途同归。” 冷静下来后,妈妈对我说,“人的努力是一辈子的,无论这次成功与否,只要坚持前行,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你梦想中的样子。”
擦掉眼泪,打开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你是个特别有爱的孩子,”音教老师在微信上对我说,字里行间中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期望与爱。每场考试结束后她都会一个个打电话问情况,好像我们就真的是她的宝贝一样,“妞,你肯定可以的。”
看着2月渐渐接近尾声,看着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我把和每个人的每次见面都当成最后一次,我知道,离开了这里的我们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那我走啦!”吴颖手中那杯我们一起买的焦糖玛奇朵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她给我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寒风中对我挥了挥手,“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开心喔!” “我会想念你的。” 我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嘿,傻子!”谢羽航从麦当劳里追出来,拍了拍我的头,“路上注意安全!9月一定会再见面的!”我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越走越远。
“你怎么走了?我还没有好好跟你告别呢!”接到了我的电话后,范学坤和李斯特不约而同地说。我拉着行李箱走出宿舍的小红楼,笑道:“告别的话是要给分开的人说的,而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我知道纵有千万般不舍,也不得不面对现实。都说短暂的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我期待着与你们再次邂逅的那一天。
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片片白云像碧海上的帆在晴空飘游。刺穿云块的阳光就像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把浅灰蓝灰的云朵缝缀成美丽的图案。天空下,熟悉的小红楼仿佛在向我挥手告别。
我走出宿舍,一次也没有回头。
记于201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