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记得是早春难得晴好的天气,当时正逢中午。午餐后只有短暂的留空,能出来转个小圈,晒一晒阳光,散出一下衣服褶皱里藏着的寒气。不止一次在此地逗留,竟没有见到过天宁寺旁侧大门是开着的时候,除了那株默默矗立着的古槐树。更多的情况是,源于自己莫名其妙的羞怯,从来也没敢趁着微启开的正门上前去看看情况,更不要说走进去过了。这次又赶上了佛诞抑或其他重要的佛家节日,远远地看到“敕造天宁寺”匾额下的大门全部开启,陆陆续续有人进进出出,同时旁边的甬路大门也是正面全开,貌似能看到东配殿顶上的琉璃瓦。等走到跟前时,就沿着甬路顺道走了进去,此时内心被一股平和的力量所吸引,好像已经忘却了预想的种种尴尬,比如被知客僧拦住要门票。
昨夜的雨水尚未完全干透,青黑色的地砖干净平整,花圃里小棵的海棠已经酿出花苞,风一阵一阵的吹着,微微的冷但瞬间就被躲开云层的太阳照暖和了。眼前的景致,看得出来很多新作的人工修葺,墙面深红、门楣白亮,垂柳在风中摇摆。再看其布局,钟楼与鼓楼相对,正殿与偏殿安坐,琉璃瓦闪亮,供奉花明艳。庭院里风中行走的我仿佛被吹走了严实包裹皮囊的种种情绪,包括莫名的戾气与怨气。
缓缓而行,绕过正殿,传说中的天宁寺舍利塔便出现在眼前,仰头而观,八角十三层的实心砖塔稳稳当当地立在两层须弥座上。佛祖、菩萨、飞天、金刚,有的保存完整,有的只剩撑架,忽然间感觉历史就从过去来到了现在,此塔重修之时远在元末明初,最早建于北魏孝文帝时期,原为木塔,有台阶可上,后塔毁,辽代重修为今日之样式,形制上属于密檐式砖塔,堪为当今帝都现存同类型砖塔之最高者。
按照引导牌的说明,顺时针绕塔一周,边走边看塔身周边的雕塑或者砖雕,各面以短柱隔成六座壶门形龛,龛内雕有一尊自内向外伸出的狮头,大多数的狮子头造型都只留下一个洞口,能见到的完整的的确精美。各式大小的金刚塑像大多只剩下躯体,头部估计在年年岁岁的风吹日晒中早落了,难以保存,想起有一年在国博,志愿者老师说佛像雕塑的手指是最难保存完整,因为太容易磕碰损坏了,借此引出山东青州出土的佛像保存那么完好真是十分难得。
细看平座之上尚存三层巨大的仰莲瓣,以承托巨大的塔身,仰莲瓣原为铁质,相传旧时每月初八寺僧在其中注油,点燃三百六十盏灯以供佛祖。每当此时,灯光将塔身照得通明,与天上星月相映生辉。远近百姓聚众观灯,飞火流萤,共同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所以这么顺时针绕塔一周,也是按照导引牌中有关祈福的说法。转的过程中,天上云影明暗不定,檐角风铃叮当不息,听不到车水马龙的嘈杂,顿时那种紧张感或者烦躁感消失掉了。
时间无多,不便多停,自石阶而下,回头再次仰望,高高耸立的塔身千年如是,感慨信仰的力量是多么crazy。即使是短暂停留,也不枉此行。
云影明暗多变幻,檐铃声脆有风来;
槛外纵系千般结,仰对慈眉一席开。